在附近的市镇做些小本生意,倒是有时不在家中。这戏文里唱的,话本里写的,独守空房的嫂子和小叔子勾搭成奸的故事那是太多太多了,尽管兄弟二人从来把这些风言风语视为无物,但叶鸿悠终究怕带累嫂子的声誉,于是叶遥不在家的时候,他便搬到书院住。
那个人听说了,自然是要他住到自己家里去,不过叶鸿悠不肯。那人说了一次,却也不肯再说第二次,叶鸿悠私心想着,这倒是不太符合那人不达目的便不罢休的性子。这事也是巧的,无怪叶鸿悠不肯住钟雪怀家,实在是……他二人交情已然很深厚,同住并不奇怪,只不过钟雪怀一人做这么多活计,分给他那两间屋中,一间卧房,一间便给他当做储物房,什么半旧的家具啊,等着上色的陶罐啊,堆了一屋子,对了,还有玩具。如此一来,若是叶鸿悠也住进去,两人只有同床共枕了。
这却是……万万不能的。他……他心里有了逾矩的想法,决不能带累那个人,决不能。
每日同进同出,温言笑语,书院之中相互扶持,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可以终生不娶,只看着他每天与小孩子嬉闹,顺便跟自己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是不好奇,那个人,为什么也迟迟不成家的。倾慕于那人的女子,比起他的追求者,向来是只多不少的。偶尔辗转梦回的夜,星斗熠耀,好风细细,他的心中也有过一些美好的万中之一的期待,莫非那人一直不娶,是和他存了同样的情愫,等的不过是他一句话语,一声“喜欢”。
可是,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在心头萦绕了岁余的一句话,哪里有那么容易说得出口?说出了口,又能怎样?万一,那个人不是……他们二人,又能如何再心无芥蒂地以挚友的名义相交?
叶鸿悠承认,他从来是个畏缩懦弱的人。
这一日放课放得早,叶鸿悠还是住在书院中,只是天光大好,蹉跎室内未免可惜了,他便信步在镇中游荡了半日,回到书院的那件空屋中时,时辰已然不早。
这空屋中除去被褥若干,书本若干外,简直称得上是徒有四壁,却是连锁门的必要都没有。叶鸿悠推开门点上油灯,却见桌边坐着钟雪怀。
那人道:“你这是跑哪儿去了?叫我空等了半日。”
叶鸿悠道:“随意走走罢了,你怎么来了?”
钟雪怀道:“今儿个叶大嫂来找我,叫我劝你回家去住,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叫你也别把那些闲言放在心上。不过她也劝了你不少回了,你便是不肯听她的,她只好来找我了。我心里思量,你这人实在顽固,心病忒重,自家嫂子相劝都不肯听,我一个外人说什么,你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便打消了念头。只不过你独身住这里,也实在无聊得紧,所以我这几日把我那储物房腾了腾,你今晚便住我那儿吧。”
他话中带刺,叶鸿悠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只是那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不从,必遭报复,相识许久,这一点,他是再了解也没有了。
二人步行而去,边陲小镇,入了夜没有熙州城的万家灯火,大街小巷静静地蜿蜒着,偶尔路过一些养着狗的人家,那狗警惕地瞄他们一眼,却连吠也懒得吠一声。正值盛夏光景,夏蝉嚖嚖之声,似成旋律,空气中有丝丝缕缕,隐秘的花香,沁人心脾。
静谧。
进了钟雪怀的小院,那院子还叫“浣芳沐雪”,却比熙州城中那方要小许多,院中不再有那棵繁花似锦的梅树,取而代之的是一株老槐。老槐的枝干遒劲得很,张牙舞爪,是一株奇树,槐花在盛夏的静夜中飘散着清香,香远益清。
什么“把储物房腾出来”的话,却分明是在诓他。叶鸿悠无奈了……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呢?
那人像没事人一样,推开卧室的门进去了,关门之前道:“我已经把储物房拾掇好了,你睡那两个小木偶中间就行,实在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睡院子里,这好好的天阶夜色,也冻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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