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再也不想坐到那个挨着厉王子的座位,硬是贴着景王子占了他三分之一的蒲团。
他知道景王子不会拒绝的。这是小孩子的一种直觉,虽然如果他年龄再大一些,便不敢再作出这样的判断。也许年纪越大,总会有些自以为是的聪明,遮住那敏感的心。
楚嫣与景王子挤在一块,李夫子也当没看到似的,李夫子都不介意了,更不会有人在意。本来在众人看来,四岁的楚嫣作陪读就是一件当不得真的事情,那么小,能陪读什么呢,大家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奶娃娃看而已。那些十多岁的少年,已经把自己当作大人般了,在他们看来,楚嫣不适宜他们的游戏与规则,自然也不用守那些规矩。
而厉王子纯粹是跋扈惯了,心血来潮,爱捉弄谁就捉弄谁。也许是他也存在一种直觉,他最看不过去的却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景王子,老想着怎么欺负他。可景王子12,他11,而且景王子行事更沉稳,总也没让厉王子占着什么便宜,让他心中总是憋着一股子火。自然,能捉弄他身边的楚嫣,也算稍解他的郁气。
景王子虽然最初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考虑选了楚嫣作陪读,但心里也对楚嫣不是很以为然,一个四岁的庶子而已,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引以为然的资本,没有嫡子身份、没有才学计谋、没有富贵官衔,在他被教导的游戏规则中可以当作筹码的任何资本都乏乏可陈。只是有一个军功封侯的父亲而已,可是这个早已在成为陪读时当作敲门砖而丧失了任何可以计算的价值。
但也许恰恰这样,没有任何筹码,年幼得不足以带任何利益的企图,那么软弱但又全力地依赖,让景王子觉得很是新奇。景王子只有两个姐姐,并无兄弟,景王子觉得平常百姓家,有一个弟弟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落水
这日,长安城下起了细雨,暑气渐消,天气也逐渐转凉。楚嫣像往日一样早早到了讲经堂,虽然每天早起,对于小孩总是这么也睡不够的感觉。景王子与肃王子每日到得最早,肃王子是邓小夫人的小儿子,10岁左右,而邓小夫人是景王子母亲邓夫人的妹妹。
楚嫣虽然年纪小,住在宫外也不是很方便,但每日老阿姆都会又早又准时地把楚嫣拎起来,就是担心他迟到要受委屈。一般楚嫣到的时间也算早,也就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景、肃二人隔了两三张桌子,两人端正地坐在桌前温习功课,一派肃穆的样子。
除此之外,讲经堂内便也只剩下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苏仪。苏仪是幽王子的陪读,性格有些不羁,不是很爱读书,但骑射课程十分好,其父卫尉苏启曾是程将军的部下,而程将军是幽王子的外祖。苏仪看那些书卷便觉得发昏,可每日又到得特别早,楚嫣几乎每次到的时候这三人早已像三枚楔子钉在那幅早已习惯的印象之中。
楚嫣踱到景王子的案边,把自己的小包袱塞到案下的一角,便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在蒲团上坐好。楚嫣还未褪掉婴儿肥,整个都有些胖乎乎,这番动作便一点也没有其他人那般的流畅好看,总显得有几分好笑。景王子离得近,每见他这副憨态便总忍不住将笔墨纸砚给他归置好,让他安静地习字。这番收拾完,其他人便也陆陆续续到齐了。楚嫣习字总是很认真的,后来到的人都不再怎么注意,等到李老夫子上课那会才停下来。
整个讲经堂也就二十人左右,除了太子与最小的湛王子有两个陪读,其他王子都只有一个陪读。自从楚嫣坐到景王子身边,厉王子也不再随意折腾楚嫣,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李夫子这日给诸王子讲授用人之道,大篇的讲经过后,除了少数性情沉稳的,多数都已有些昏昏欲睡。李夫子捻了捻自己长须,慢悠悠地提了个问题,劳苦功高、颇为能干的大臣贪利犯科,该如何处置才好?
坐中有的露出一些不屑,有的挠腮认真思索起来,小半时辰后,李夫子抬眼望了望太子,示意太子先发表见解。太子见意,起身理了理衣袖,对李夫子恭敬执礼后说道,礼记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故而有八辟之制,议能议勤。贪利犯科之事,若触及刑律,必当有罚,但念及其功劳辛苦,有所减免,方能彰显帝王仁德,归服人心,为己所用。
李夫子微微点头示意,便转头示意其他人,厉王子见状有些不以为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上至下,莫不是整个人情社会,互相往来利益也只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谁不贪财求利呢,为这个就将那能干的官吏处置了,整个苍玄朝的官吏怕也剩不了几个干净的吧。
可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总不能因为犯事的人都多就视而不见了吧?鲁王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法不责众,即使有些事情不是对的,但做的人多了便也莫可奈何,以罚止行,不可得也不可取。幽王子看着鲁王子柔柔说道,鲁王子平素也最喜爱这位兄长,便也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李夫子蓦然点名景王子,五殿下皱着眉,不知是否有不同看法?
景王子肃穆执礼道,夫子所言贪利犯科,可作两种解法,一是贪利与犯科,分别该何所为,幽兄长与六皇弟所言应指贪利;二是贪利而犯科,这该是太子所言之处。学生认为,贪利而犯科,应依律处以刑罚。赏罚分明,方可昭显帝王明理之道。功则赏,罪则罚,天理昭昭,皆在人心;犯科念其劳苦,立功虑其罪愆,岂不昏然?最终恐寒天下人心矣。
楚嫣坐在蒲团上,抬头只见景王子娓娓道来,那语气说辞很是英气,虽然不太明白,但却觉得那便是对的。心中不生出许多情绪来,只觉得要把小小的心脏都胀满了,有激动,有羡慕佩服,更多的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子的景王子真好看。
太子听得,这岂不是暗指自己所言昏然,顿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但又不好发作,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面上不显。太子本即是厉王子的同胞弟兄,平日厉王子就觉得自己哥哥比这讲经堂中的任何人都厉害,而太子惯常也对厉王子宠得很。在他眼里,这景王子一贱妃所出,居然敢诽谤他的哥哥,顿时也气得不行,一双眼睛圆瞪瞪地就瞪着景王子,那面皮一会青一会红。
李夫子见那厉王子颜色不好,便迅速掩过话题,对各种说辞也不予置评。
等到下学后,楚嫣与周夫子告别,便到苍玄宫南门侧里的巷弄寻自家的马车。楚嫣所乘的马车很是简朴,没有华丽的涂漆也不大,平日在那一长串的或厚重或奢华的马车中很是好找,这日却不像往日,楚嫣寻了来来往往两个来回也没看到。楚嫣想着是不是还要往里一些,走了一会,只见一个小公公从斜里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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