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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鹤升平,越发助长了醉生梦死纸醉金迷。自西域传来的奇巧异技胡姬番奴也是极受欢迎一时无两。今日逢正日大集,酒肆中有胡姬居一小圆球子上舞,纵横腾掷,两足终不离球上,绝妙无比。煦云虽喜静毕竟是小孩心性,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拍手笑道:“前几日我还在书里读到胡旋舞,说是骊珠迸珥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潜鲸暗吸笡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当时还想太夸张了罢?不曾想今日亲眼瞧了竟比书里写得更好。”

走了半晌,煦云已不再慌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与易宁有说有笑。心里一松下来加之晚饭只顾着给宁哥挟菜自己没吃几口,便觉饿得很。于是两人随便在路边一家小摊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摊主生意好得忙不过来,给他们送来茶水又急着给别的客人上菜。煦云等得百无聊赖正想开口,一转头却瞧见易宁正望着满天星子的墨蓝夜空怔怔出神,眼中居然少了素日的冷洌如冰,竟是有些痴了。

煦云看着易宁的侧颜,也有些痴了。

忽然间恨自己竟不如这些蠢物死物,恨自己唤不来乌云满天,驱得一天星斗散。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心里微微一沉:自己怎地如此恶毒,为了宁哥不看自己竟对星子也嫉妒?跟那月儿又有什么区别?一时间脸上发烧低了头不敢再看易宁,身边喧闹远得听不清,只有摊主那口大锅中汤水将沸未沸的沉闷翻滚声。

吃过消夜,两人坐了一阵便继续逛街。易宁这才发觉煦云有些闷闷不乐,随手翻弄摊上货物时也是心不在焉,不禁问道:“你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适?”煦云一惊抬头刚要回答,忽然脚下一绊便跌倒在地上,只觉左踝一阵刺痛。刚要挣扎着站起身来易宁已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至街边店面的石阶上坐下,伸手便要去脱他的鞋子。煦云慌乱地推挡着说道:“宁哥……我自己来。”易宁却不由分说单膝跪在他身旁,将他受伤的脚置于自己膝上,除去鞋袜后细细查看伤势,并小心揉捏起来。煦云白皙的脸庞益发红彤彤得煞是好看。

随着易宁的动作,一种奇妙的感觉渐渐涌来,煦云只觉手心沁出微汗,身上有些发热,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手足无措地说:“我没事了……宁哥你送我回楼子可好?”易宁也觉时候已经不早,便点头同意,一俯身将煦云背起来向临风楼走去。

人流渐稀,露天摊子多半已在收拾东西准备散去。胡姬歌舞犹未停歇远远传来极热烈的乐声。刚才还看得津津有味现在却觉无趣得很。两人沉默不语,但煦云心里正甜也便不再介意。忽然易宁站住了。煦云诧道:“宁哥……”

易宁径直向一处摊子走去,那摊主已收拾了大半眼见是要走了,见有客人过来立刻停手满脸堆笑迎过去:“这位客官……”话未说完,易宁伸手拿起摊上一块白玉扇坠问道:“多少钱?”

煦云一怔,分明记得自己刚才曾在这摊前流连,对这块雕成轻云出岫的玉坠把玩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难道……

摊主自然少不了讨价还价,易宁也懒怠与他费口舌,直接掏钱付帐,然后把玉坠放进煦云纤细的小手中:

“给你的。”

谁也没有注意,有胡姬献舞的酒肆前,季永延正脸无表情地盯着这边卿卿我我的两人,半晌才转过头,又是一脸云淡风清灿如春阳的笑:

皇叔,我现在想到要你帮什么忙了。

本来兴致勃勃强拉他出游的季明远早忘了看胡旋舞,对着永延颇为赏心悦目的笑容机凌凌打了个寒颤。[caihua]

匆忙不知时日过,转眼间一月转瞬而过,王易宁终于能安心坐在小酒馆中捏着杯子偷闲,窗外夜色正浓,星斗满天。

前阵子今上寿辰,城中大庆,宰相亲调九门提督亲统京城六扇门中人无分白夜在大小街巷巡逻戒备,整整折腾九日方算完结。众人今日才得空,拘苦的鸟儿一朝出笼自然又闹着不醉无归。好容易商量半天决定来这家新开张的小酒家,要了满满一桌冷拼热炒把酒言欢,一时间聒唣得不行。王易宁虽然生性木讷不苟言笑,跟一道出生入死的同僚却从不见生分。只是想到之前大醉酩酊被送去临风楼,不但让煦云忙乱担心一番还吐得狼狈不堪丢尽了脸面,心下一直后悔不已。因此再喝起酒来就不肯没个节制,简单喝过一轮便推说自己有些醉了抽身退到一边。

杯中酒烫过,握在手里很暖,酒入喉升腾成醇厚的火焰,但不伤人。夜风自窗屝钻入拂过脸庞,凉薄如水,擦拭得满天繁星越发明艳。易宁无意地抬眼望去,就再移不开目光。

为父亲守灵时也是同样的一天星子闪着淡漠明亮的光。那时自己还小,也不晓得哭,跪着跪着累得撑不住就倒在大哥身上睡去。其实并不太懂父亲为什么会躺在那口黑沉沉的木盒里,也不懂大哥二哥为什么哭得伤心,仅朦朦胧胧觉得好象有什么拦在前面冷冷地笑。只是当大哥抱着自己哽咽时才觉得鼻子发酸,摸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满脸都是泪水。

那时大哥才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母亲早不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家田地房产被族人亲戚分了个精光,只留下两亩荒废已久的地和一间草屋,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他仗自己念过些书能写会画再替人打零工,连最小的易宁也帮忙家务,总算勉强支撑起这个家三兄弟不至饿饭。两亩荒田开出来种了些瓜菜,三人轮着晚上值夜看守,偏附近的顽童劣性,瞧易宁人小力单就挑他值夜时跑来又摘又踩,糟蹋不少。易宁虽年幼却已懂事,心疼兄长劳作又打不过那些恶童,被欺负得多了竟一赌气跑去附近武馆跪了三天三夜求师傅教他习武。他悟性颇高,学得一阵再打起来五六个大孩子都近不得身。田地护住了,不过从此也无人敢找他一同玩耍。家里又穷得紧,自然没有亲戚上门,路上见了也是躲着走生怕他们借钱。渐渐地连两个哥哥都难得听到他一言半语,小小年纪已是木讷冷淡甚少笑容。

易宁每日里除了干活便是习武,心里无时无刻不默想着一招一式。只有夜晚守夜时卧于竹席之上仰望满天星子,才能暂时忘却一切。不管白天受了气还是挨了骂,看着那深蓝夜空缀满银光闪烁,便觉得都算不得什么。不管白昼怎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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