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安宁,弹劾罗铭和蒋念白的奏折压埸了罗平的书案,长公主、驸马曲明宇,甚至连太平候都被惊动了出来,为丁文净二人求情、开脱。
罗平这回可不比从前,他从罗铭那里得了准主意,是绝对不会更改的。那些朝中亲贵来求情,他干脆躲进康乾宫里不见人,奏折不看,朝政都推给罗铭,他倒乐得清闲,每日在宫殿里听听小曲儿,逗逗小猫,日子别提多自在。
这可苦了罗铭。外面要应付那些找麻烦的官员,里面还要拣起罗平不管的政事,每天连睡觉的时候都要记挂着乱七八糟的纷杂事务。
蒋念白笑话他,说他天生受罪的命,还怨自己辛苦。
罗铭细想,是这个理。哪有个皇帝是万事亲力亲为的,那不是要把自己活活累死了。这回处置了刑部、吏部十几位官员,正是安插自己人的好时机。
罗铭和蒋念白商量,蒋念白笑得贼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册来,罗铭打开一看,上面细细的列着人名、要补谁的空缺,补缺的人是哪里人氏,什么生平履历,写的详详细细。
把罗铭恨的,骂道:你早有了这东西,还看我每天累得跟什么似的,也不言语?
蒋念白板起脸,故做正经答道:为君要勤政爱民,这么一点点苦都吃不得,日后还怎么挑起东离的万里河山!
罗铭也顾不得跟他斗口了,赶紧将名册拿来,吩咐人拟旨,即刻召这些人来补缺、上任。自己也好分出心神去继续处理云家的案子。
天庆十七年春,经大理寺、督察院查证:云振天确系屈打成招,云家堡中查抄出的铁器等物,皆是无中生有,是云振天被抓后才被人塞进了云家堡的后花园里栽赃的。
此语一出,举朝轰动。朝野上下,官民百姓,都为这惊天的冤案而震惊不已。
又隔一个月,大理寺发下告示,昭示天下,判处吏部尚书金大元斩立诀;刑部尚书丁文净因在狱中有愧罪之意,主动招认了他收受金大元的贿赂,串谋诬陷等事,大理寺从轻发落,判斩监候,秋后处决。二人家产全部充公,纳入国库;家中上下人等,长子、嫡子流放,其余人皆被官卖为奴。
焦木诚之父焦大海虽然犯下大错,云家惨事皆由他而起,但人死万事休,一个死人的罪过活人是无法评判的。焦大海死前又受尽苦楚,可见人活在世,良心是绝对不能昧的,否则人惩治不了你,天也不会饶你。
郑禀魁的处置则更为复杂,郑禀魁当年只是受了利诱,对云振天的案子装聋作哑,既没有实际对云家做什么诬陷的事,也没有在云振天审案的过程中做什么加害云振天的举动,连个从犯都算不上。至多算是有失查之过和未能及时上报、揭发。至于他后来外放知府,一切手续都走的正规合理,要是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起疑。
依大理寺的意思,是训诫郑禀魁一顿,罚俸一年即可。可郑禀魁非要重判自己,下朱笔给自己批了一个面笞金字,发配边疆。
众人都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憋屈,要是不下重手处置自己一回,他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因此也就没人拦他,由着他自己把自己发配了三千里。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朱市口上的鲜血才刚刚干涸,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随着时间的消磨而失去了它原有的新鲜和刺激。
时光如水,是永远向前流逝的,它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悲伤而停住脚步,也不会为了另一个人的哀求、恐惧而走的慢上一分。
春去夏至,这一年的五月,注定是悲伤的。
浅欢的身体才刚刚好了,要被人扶着才能勉强行走。他还是住在蒋念白的府里,日常照顾他的责任,自然也就落在了小童青哥儿的身上。
浅欢哥哥,我家大人说了,你不能在外面站的时间太长了,你身子还虚着呢,瞧你,脚下直打颤,咱们快家去吧。青哥儿努力的转移着浅欢的注意力,想让他的目光从朱市口前的空地上移开。
浅欢像是没有听见,青哥儿的声音恍惚难辨,他定定的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牌楼底下昨天还有一大片暗沉的黑红颜色,可今天却已经看不真了。
再过几日,下一场大雨,这些颜色就真的像云家的案子一样,风雨烟尘,一挥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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