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等着,别叫了,我把雪儿哄迷糊了,穿好衣服就来开门。”
杨风听着雪儿这个名字,心里立即热呼呼的了,寒冷和饥饿也顿时缓解了许多。雪儿么,多美丽动听的名字。难道是在下雪时候生下的么?他心里苦苦地记忆起自己作恶梦那晚的日子,掐着指头一算,这不刚刚六十天了,等会儿一定要看看雪儿是儿是女?究竟是哪一天生的?
杨风的密码箱放在门边,他揉手,跺脚,脑子里愉快的想着。
门终于开了,老人挡在门边打量着他,他又恭敬地叫伯母说:“小风带我来过的,我是专程过来看她。”
老人也依稀认出来了,让他进屋,关了门,虚声说:“小点声,小点声,别吵醒了雪儿。”
杨风忘记了一路的风尘和疲劳,像个小偷似的凝神提气,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雪儿的头顶戴着一顶花尖帽,帽沿压在眉际,清清秀秀的眉毛,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黑黑的睫毛温柔的伸出眼睑,像小凤一样挺括的鼻梁,圆圆的鼻头,殷红的嘴唇,端直的唇线,小瓜子脸儿粉嫩得呈现出细微的血丝。杨风用了好大的力量,才克制了想要伏身亲亲的冲动。“是个女儿么?”颤声问。
“我喜欢女儿。”老人自豪地说:“我养了三个女儿,不比那养儿的差。”
杨风也脱口说:“女儿好。”心里满足地想:俺现在有一儿一女了!
杨风恍然记起,极目搜视屋内,果然不见小凤存在的痕迹。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老人说你坐吧。我给你倒点开水喝,暖暖心,暖暖肚,也暖暖身子。
杨风说:“伯母,不好意思。有吃的给俺一点,俺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赶来了。”
“我先把雪儿的奶粉给你冲一盅。”
杨风道了谢,话到口边要问小凤又硬咽回去,他是想知道又怕知道。
杨风见老人进了灶房去煮面条,他就双手捧了瓷盅,轻轻走到床前,压低声音边喝,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美丽乖巧的雪儿,心里充盈着的父爱像风帆一般地鼓荡,他觉得除耳朵像自己,活脱脱就是小凤蜕的壳。
杨风狼吞虎咽呼噜噜地吸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老人坐在他身边看着,叹口气说:“也难得你还有这片心,天远地远地赶过来看小凤。可你为什么不早一天来呢!早半天,就是上午来也好,你们也能见上一面。”
杨风紧张得停了筷子,看着老人的嘴巴。可她偏偏又换了话题说:“她生雪儿的那天夜晚,叫着你的名字不知喊了多少遍。后来就骂你,骂你为什么不来看她,这也难怪,女人嘛,头一次生孩子,等于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叹口气,又说:“月子里这两个月,可把她闷坏了,才四十天就嚷着要出门,要走了。我硬要她养满两个月,她是扳着指头一天天地算着,到今天刚满六十天,就再也呆不下去了。说她要去收账,要去理料生意,雪儿托给我,就启程了。”
杨风听得瞠目结舌,一夹面条含在嘴里咽又咽不下,吐又不好吐,顿时胃口全无,心口隐隐作痛,他呻吟似的叫:“伯母,雪儿这么小,她怎么割舍得下?两个月的婴儿,伯母你这么大年纪了,能照顾好么?要是她病了怎么办?即使雪儿不病,要是你老人家病了怎么办?谁又来照看雪儿?”
杨风还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不敢说出口。年迈老人,都难免有个支气管或肺气肿什么的毛病,有的老人还有一些更为可怕的疾病,要是传染给了雪儿,那可怎么办?
孟小凤呀,孟小凤,你在俺面前信誓旦旦要生下俺的骨血,要替俺抚养成人还要使她与俺父女相认!你却这样薄情寡义地抛下雪儿,说去打理生意,难道俺留下的钱还少了么?不够你花销么?你就如此轻轻松松,急不可待地丢下你的亲生骨肉,还在襁褓中的雪儿,你的心也太硬,太冷,太歹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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