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碗,几口喝尽了。
她知道喝下这碗药后她会昏过去一会儿。那两个丫鬟已经收拾好了床铺。
她静静躺了上去。
她已忘了方才还在纠结的问题。
因为她已在梦中。梦中,百花楼依旧是黄昏中暖暖的颜色。
她的唇被这温柔的梦境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她浅浅笑着,只因她不知道将要迎接她的是什么。
那是地狱一般的黑色。
像小时候一样的黑色。
酸涩的霉味,暗漆的光线,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梦了。
苏远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把硬邦邦冷冰冰的铁制椅子上。
她旁边还有一把椅子,那上面绑的是慕容燕。
而且是冷酷版的慕容燕。
“我……我们怎么了?”苏远山问道。
她并不指望这个慕容燕会理她,哪怕她们此刻一起被关在这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像两只待宰的小猪。
因为她几乎从未见过她说话。
她只是想打破这静默。因为她害怕这黑暗。
黑暗里,若是没有了声音,没有了身边人温热的相扶,她就像个失了魂魄的鬼。
没想到慕容燕开口了:“有个很丑的疯女人。”
……很丑的疯女人?
苏远山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她的双眼才刚刚习惯这铺天盖地的黑暗。
然后一个黑影忽然从角落中窜了出来,凑到了她面前。近得几乎贴上了她的鼻子。
苏远山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很多年以后,她都无法忘记那一瞬的恐怖。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或许本不能称之为脸。
这世上如果有鬼,也要被这张脸惊走。
这个疯女人冲上来便扇了苏远山几个耳光,她的声音也凄厉如恶鬼。
苏远山的耳膜和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于是那女人一连串的吼叫咒骂,像山谷的回荡的哭声般,遥远而凄凉。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而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做。”慕容燕冷冷道:“这是个疯女人。”
慕容燕一向是个不多话的人。事实上,她的话未必比一个哑巴多多少。
苏远山有些惊异于她的看似无缘由的开口。
而那个疯女人忽然停了下来,不叫了,也不打了。
她的手缓缓抚过苏远山的脸庞,教她全身都禁不住开始轻颤。
这温柔的抚,比凶狠的毒打更教人恐怖。
而那狡诈而温柔的神情,使得那张脸透出死一般的诡异。
她又慢慢走向慕容燕,那只手像初春的柳叶儿,也轻轻拂过慕容燕的脸。
看着那双手,看着那双手的动作,苏远山想,这一定曾经是一位美人。
若没有被毁容,如今应该也还应该是位美人。
对于女人,毁容本是最严酷的刑罚之一。
何况是美人。
这严酷,使得恨都不需要了理由。
这恨,逼得寒意从苏远山的脊骨渗了上来。
慕容燕却是冷冷笑着。
她很少笑——至少苏远山没有见过。
而这一笑,在轻蔑中却含着莫名的哀痛。
这一笑,激怒了那个女人。
于是慕容燕的嘴角也很快有鲜血流下。
事实上她比苏远山更惨一点,她已经随着她的椅子倒在了地上。
可她依旧笑着。
耳鸣消散后,苏远山渐渐听清了那个女人的咒骂。
——这大概是让人最不能接受的了。
这样一个暗夜恶鬼般的女人,喊出的竟活似街边泼妇的脏话。
大意是,你们俩竟敢勾引我的男人!
于是苏远山问了一句:“她的男人是谁?”
慕容燕淡淡道:“我爹。”
“她是你娘?”
“她不记得了。”
这段对话只有十余字,可是她们说的很辛苦。
说完了的时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那女人手上忽然冒出来的毒蛇一样的鞭子几乎撕碎了。
露出来的,便是血的颜色。
那女人全然像是听不见她们的声音,狠狠地咒骂,狂暴地鞭打。
看那手势,苏远山猜她功夫应该是很好的。她有很多法子让她们更痛苦。
想必这种亲自上阵的法子最解气吧。
苏远山想着,忍不住也笑了。
可惜她猜错了。
那女人有个更解气的法子。
——有什么能比造出一张跟她一样的脸更解气的事?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半截手指大的虫。
苏远山认得,那是吞虫。
这名字光读起来其实是有些好笑的,可谁要碰上这种虫,那可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它不会真的吞,它会钻进你的,钻进你的筋,钻进你的骨,它会搅得你的皮像大海一样拍打翻滚,像毒沼一般稀烂污浊。
还好,这种虫很稀有,就算是专习蛊毒的苗人,也未必能逮到一只。
可惜,她们俩没有去找,却已经遇到了。
那女人手上捧着那只虫,歹毒的笑意,从那张脸的不知什么地方透了出来。
她看着苏远山和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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