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没有我自己,只有一束又一束的光,强烈的柔和的;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声音,焦急的关切的温柔的;我就像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感觉不到自己,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我却能感受到人来人往,光影交错。突然之间我能看到了,我看了一个黑色的坟墓,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康艳。我便想,康艳不是我吗?难道我现在躺在坟墓里?是谁杀死了我?又是谁埋葬了我?我开始反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一个浑厚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是你杀死了你自己,也是你埋葬了你自己,是你……这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着,就像一口大钟,把我灵魂撞得支离破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右手,因为有人正紧紧地握着它。我的手,乃至我的全身本来都是轻飘飘的,仿佛我的身体已经撑不起灵魂的重量了,而我的心就像十个指甲在玻璃上划过般难受。但是包住我双手的那双大手却很有力量,那股力量甚至通过掌心的温度蔓延至我的全身,我近乎飘离的灵魂才慢慢降落了下来,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最先醒来的是我的知觉,我的头,我的脸,甚至我的脖子都撕裂般地痛,我知道一只手上扎着吊针,手背上的血管也痛的厉害。然后我费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一片被放大的光晕,慢慢走远,才看清楚我躺在病房里。而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的男人,是耿伯,是又瘦又憔悴的耿伯。
“阿艳,你醒了。”他有些激动地凑了上来,在我耳边温柔地说到。
我嘴巴张了张想回答,谁知道却像是扯断了某神经,痛得我差点掉眼泪。
“不要说话。”他连忙捧住我另一边没包纱布的脸:“你脸上的伤痕很深,并且伤及了腮腺,医生已经帮你缝好伤口了,但是暂时不能说话。”
看着他发红的眼圈,我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在我失去知觉以前,邓明生挥着刀对我说他要毁了我的脸,让我变成母夜叉,看样子我的脸是真的被他毁了。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就从眼角流了出来。
“阿艳,不要哭,眼泪会导致你的伤口发炎的。”他用手指帮我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才继续说到:“你会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又睁开眼睛看着他,眼里写满了疑问。他明白我的意思,便苦笑道:“邓明生在三个多月前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当时他的老婆孩子全都在车上,全部当场死亡了,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他因此大受打击而染上了毒品,他之所以会情绪失控而伤害你,也是因为毒瘾发作了。现在警方已经抓到了他,并且已经证实他的神也出现了问题。”我心中突然为他感到悲哀,命运真的很残忍,当他想夺走你的一切时,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夺走它。
“其实上次我不告而别,也是因为他突然回来了。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觉得没有必要。但我没想到他会知道天天的存在,并且来找你。当我接到你的电话时,只听到邓明生三个字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还好你说了华生宾馆,我立刻找到了位置所在,然后坐最近的班机赶了过来。我不敢报警,因为你那边的通讯突然断了。不过还好,在我赶到之前就有人把你救了。”
救我的不是他,那会是谁?他在我手上亲了一口继续说到:“救你的是宾馆的前台,叫做乐乐,她说她认识你。昨天刚好是她值班,她看到你和邓明生走了上去,一个小时之后,邓明生一个人走了下来,并且神色诡异,匆匆地走出了宾馆,她还注意到他衣角上有血迹。她觉得事情不对劲,便查到了邓明生的房间所在,叫上了保安一起去开了房门。打开房门才发现你被绑在椅子上,已经晕了过去,血流了一地,于是她连忙叫了救护车,并报了警。我赶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你送进手术室了。”我从来没有去华生宾馆,也不认识他口中所说叫乐乐的前台,她到底是谁呢?我正想继续用眼神质问他,却发现他的眼圈又红了,眼中有泪光闪动,似乎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为我流过眼泪。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竟然为我二度哽咽。我想哭,又想笑,但脸上的神经像被钉住了,只能用手了他唇边的胡碴。
“先不说这些了,你失血过多,虽然已经帮你输了血,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你现在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只能忍一忍了。除了这些之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摆了摆手,温柔地看着他,他也温柔地看着我:“付建平也过来了,他刚回酒店。听他说起我才知道原来你已经结束了这里的一切,准备回家。”听他提起付建平,我记起他说过在机场接我的,他一定等了很久,我养母也是知道我要回去的,希望付建平没有把我受伤的事告诉她。耿伯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你受伤的事,只有我们俩人知道。”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药力慢慢袭来,我又睡了过去。
在我苏醒的第二天,我见到了救我的那个女孩,原来她竟然就是我在王朝碰到的那个女孩子,在我被凌虐后的那个早上,她帮我松绑,然后我出于感激,给了她一沓钱让她离开王朝,她果真当天就离开了王朝,并且去了华生做前台。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就救了我,如果不是她,只怕等到耿伯的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失血过多致死了。邓明生那一刀下手非常狠,从我的耳划到脸上再到脖子上,离大动脉只有一个无名指的距离。我用笔在纸上对她写了大大的两个“谢”字,她便羞涩地笑了:“康小姐,是我应该多谢你才是。当初之所以进王朝,是因为我父亲生病住院急需用钱,是你给我的那三万多块解了燃眉之急。”
我看着她纯真的笑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付建平,他正用一种热烈又含蓄的眼神望着她。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于是等乐乐走了以后,我又刷刷写了一通话递给付建平:“付建平,看在我大难不死的份上,你可以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帮我报答乐乐,以生相许。不许你拒绝,因为你我都知道,乐乐绝对是配得上你的好女孩。”他接过纸条还没看完脸就红了,看到他这个反应,压在我心中一朵忧伤又沉重的云,终于豁然消散了。
虽然不能说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我因此也有更多的时间去聆听和思考。在我的潜意识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说着:“总有一天,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我坏得不够彻底,好的不够明显,但是在那个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看着急极败坏的邓明生对我舞着那把明晃晃的刀,我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耿伯就睡在我病房的沙发上,几乎寸步不离。我醒着的时候他要么陪我去楼下的公园散步,要么就给我讲故事,从他小时候到中学,再到大学,参军,出国留学,突然接受大笔遗产,角色的转变,第一次的婚姻,以及和我发生的那些事。他还告诉我,他去法国的那一个月里其实做了很多事,但又没说具体是些什么事,只是神秘地说:“等你下次去法国时,你就知道了。”我虽然可以用手写字,但我一个字也没有写过给他,因为我喜欢听他说话,我不想打断他。不过,关于上次他准备求婚的事,他倒是只字未提。
大概半个月之后,我终于可以说话了,脸上的伤口也愈合地差不多了。耿伯告诉我说他已经找了一个最好的整容医生,我摇头拒绝了:“我不打算整容。”不等他开口问为什么,我又接着说到:“这次我保住了这条小命,纯粹是因为运气好。而脸上这个伤疤,是我应得的,就像是一个生命的印记。对于一个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人来说,面容已经不再重要了。即使是通过医学手段除去了,我心里的那条疤始终还会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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