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见宁雅回来,便带着芠儿几个与她换衣服洗脸。
“对了,姐儿,饭前大公子打发人来找你呢,叫你过去一趟。”绿绮一边替宁雅仔细地拉平些许细微的褶皱,一边道。
“可说了什么事儿?”宁雅舒服地伸个懒腰,感觉有些不想动弹。
“没说呢,只叫你回来就去,好像有些急。”绿绮往小银手炉里添上一块梅花香饼儿,塞给宁雅抱着暖手。
宁雅不情愿地站起来:“嗯,我去瞧瞧。”
来到紫芙院,掀了帘子进去,却见大公子宁硕端坐在炕上,面色不辨喜怒,只轻转着茶盏沉吟,地上跪着他贴身的大侍人鸣柳,低着头,双肩轻颤,似乎是在哭泣。
“哟,怎么了这是?”宁雅挑挑眉,自在地上玫瑰椅上坐下。
大公子宁硕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一边炕几上,淡淡道:“还不起来上茶,真是没规矩了。”
鸣柳默默磕了个头,才起来了,又给宁雅行了礼,方出去端茶了。
“鸣柳怎么惹哥哥生气了?嗯?”宁雅起身,也上了炕,与哥哥一并坐着,没大没小,没避没讳地好好瞧了瞧自家哥哥,调笑道,“哟,瞧这脸绷的,都可以绣花儿了!”
大公子宁硕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到底忍不住露出笑来:“你个小调皮的,就会乱说!”
宁雅只是笑笑。
宁硕叹道:“鸣柳是个懂事的,怎么会惹我生气?不过是气我自己罢了!”
“哥哥何出此言?”
宁硕又是幽幽一叹,却没有马上说话,只瞧着炕几上小香炉冒出的缕缕香烟出了一会儿神,才道:“自小,爹爹宠爱,祖父疼惜,母亲更是手把手地教我学文习字,我便觉得,男儿女儿,又有何不同呢,都是父母爱惜的,只是渐渐大了,懂事了,才发现,不论如何矜贵,男儿家,总是……”
看着哥哥微红的眼眶,宁雅不禁微微皱眉,却接不了话,毕竟,男女之间,再怎样平等,都是平等不了的,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宁硕倒是自己笑了笑:“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宁雅便也陪着笑了笑,只道:“哥哥放心,有妹妹呢。”
宁硕愣了愣,伸手了宁雅的头,有些感叹道:“妹妹果然是懂事了。”
又道:“今儿叫你来,并不为别的,却是为了鸣柳的婚嫁之事。”
“啊?”宁雅有些懵。
宁硕笑道:“你且听我道来。”
原来,之前那天,二君人何氏去找大君人沈氏,并无他事,而是替他的一房陪嫁女儿说亲来的,那陪房家的女儿,看中的便是大公子宁硕身边的鸣柳,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鸣柳已经快十八岁,是到放出去的年纪了,虽然他因是在大公子身边伺候,宁硕也很中意他,按规矩是要留着陪嫁做伴的,可既然大君人沈氏来说了,也得承二君人的情,宁硕便想着让鸣柳出去也好。
也是宁硕多了个心眼儿,着人悄悄去打听了一下那家女儿的品行,谁知却是个酗酒赌博,一无所长的赖子!
鸣柳从小跟在宁硕身边,眼界自然是高的,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女儿?自然不肯应承。
大公子宁硕也是生气,那家女儿既然是二君人何氏的陪房,又怎会不清楚人品底细,可恨二君人身为长辈,却还来算计他,给他没脸,也不害臊。
当下便打发人去跟二君人说了,只道要留着鸣柳做陪嫁,不肯放出去。
二君人何氏却轻飘飘地道,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怎好反悔?况且,前儿鸣柳的爹娘已经收了人家定礼作了亲了。
大公子宁硕被噎得没话,气得不行,迭声叫鸣柳的爹进来回话。
鸣柳的阿爹只哭丧着脸,说既是二君人亲自说合,自然很是体面,他又怎好回拒?
……
端了茶来,侍立在一边的鸣柳扑通跪倒在地,眼泪涟涟:“好姐儿,可要替奴儿做主的!”
宁雅只道:“你先起来吧。”
鸣柳还待哭诉,又见她脸色不好,知道这姐儿不喜男子啼哭,子也是说一不二,虽然忧心,也还是颤巍巍地起了。
宁雅忍不住皱眉,这事儿,还真有些难办。
哥哥宁硕是男儿家,还没出阁,自然不好多说这些婚嫁之事。
可是,她也还小,又是女儿家,若是被老太君或者便宜母亲知道她将心思放在这种闲事上头,也是要说嘴的。
更何况,那家陪房既然能劳动二君人何氏亲自说话,自然很是体面的,若贸贸然地开口,也是不好。
更郁闷的是,鸣柳父母,是已经同意了的!
都这样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她说,她看上鸣柳了,要收到房里?
且不说她还九岁都不到,即便是她年龄够了,如此跟一个家人抢男人,也没有体统!
想来想去,宁雅也只有一句话:“哥哥且宽心,妹妹先去看看。”
宁硕也没话说,只轻轻叹口气,想起鸣柳泪眼婆娑的样子,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宁雅看他神情,自然心里有数,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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