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从来就要的不多,就像挂在翁来居的那副水墨画上说的,只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渴望安宁,便给他安宁吧。易无伤和风定尘此时此刻这般想道。
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又怎能拿他的安宁作为筹码。
不寂却不知他们两个在想什么,只觉得身子软弱无力,四肢不听使唤。渐渐地,眼皮也缓缓合上,哪怕微微的一抬也觉吃力。不寂的头缓缓垂在风定尘的肩上,呼吸轻轻的,却有一种疲乏的感觉。
不寂原本抓着风定尘袖子的手被握住,然后轻轻一扯,他的整个身子就抵在了风定尘身上。风定尘顺势环了上去,下巴轻轻靠在他的头上。不寂脑袋昏昏沉沉的,被风定尘这样抱着,似乎也没什么反映,只是觉得身上冒出了一阵阵的虚汗,让他觉得很难受。恍恍惚惚中,觉得有温暖的手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汗,那种被珍爱,被怜惜的举动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是那手里的珍宝。
“不寂,很难受吗?”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振动,厮磨耳侧,温软沉沉,无边的蛊惑,不寂飘荡远去的思绪被拉回了一些。两人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融合在一起,风定尘闻着从不寂身上发散出来的缕缕香气,是草药和他身上独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淡淡的,清清的,闻之令人灵腑清爽。
不寂刚才还觉得全身犯冷,现在又觉得灼热难耐,不适地扭了扭身子,躲开脖子上湿热微痒的鼻息。只是这样一动,头脑又开始天旋地转,晕眩地向后倒去,身子被前面风定尘揽住,而一个宽厚的膛也贴上了他的背,瀚海一般包容地将他整个身子以守护的姿态围在怀里。身后淡淡的气息卷上鼻尖,那气息极淡,却有种令人心灵平静的魔力,不寂有些贪恋地靠了过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段黑色衣角。
他置身于那一袖黑色中,看不清那黑袍上的金线绣着的真貌,周围的景色却恍然间变了。模糊而晃动的景象已不复见,四周是无边沉静的海。海水天一般阔,却比天深瀚广博,包容着身体的躁热,平复着心中深潜暗涌的焦虑不安。然后,不寂就在那馥郁醇厚的气息中,又缓缓入睡了。
易无伤把不寂轻轻地侧放在床上,感觉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悠长,这才将气缓缓收回,只是他的手仍留在不寂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生病这一次,就够他受的了。”风定尘轻轻地把被子盖在不寂身上,声音低沉而又带着痛惜。
易无伤默然不语,只动作轻柔,暗金的眼眸此刻哪还有一丝果断的杀伐和绝决的冷意。
房间因不寂的入睡又陷入了寂静中,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房门被推开,正是提着油灯匆忙赶来的九儿和墨老。两人脸上都有着担忧,看见易无伤在此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将疑问暗藏在心中。
九儿把油灯随意一摆,拉着墨老就朝床走去:“墨先生,快,快看看公子。”
顾不得擦去头上急出来的汗,九儿一颗心全在不寂身上。看着不寂那有别于平时的羸弱模样,九儿只觉得心肺有一种百爪挠心的疼。一声“公子”堵在喉口,让九儿的心中一阵酸涩。
墨老坐在风定尘原来的位置上,闭着眼着不寂的脉,又掀了掀他的眼皮,叹道:“身子骨原就不好,前几天舟车劳顿的还没有缓过气来,这几天又忙着制解药,神思一刻不曾放松,现下这一伤,身子就全面抗议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起来。我且开些药先治了这低烧,剩下的,恐怕还得从长计议。这样的身子不能不补,又不能重补,得小心对待。”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不寂,墨老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床上的人说道,“你这子也不知是好是坏,自己是个会医的,对别人是一丝不苟,对自己倒是马虎,唉,真是不知说你什么好……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平日也不肯补,种了那么许多的好药,基本上全给了别人用,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一些,说你心软,你有时又固执得谁也拉不回,现在倒好,这一病,有你受的了。”
拿了九儿递过来的笔墨,边在纸上快速写了几味药,便对九儿说道:“你平日跟在他身边也学了不少,这些药的用量和煎服方法你应该知道,你且去聚鸿山庄的药房抓了这些药,去厨房立马煎了端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墨老要用药。”将药方一折递给九儿,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墨老拍了拍他的肩旁道,“你也清楚你家公子的状况,伤是伤了,并不是好不了,他这身子要补也得细水长流,哪能猛补,若如此,还不得要了他的命,是药三分毒,补药也不是全好,单看药是否对了病症。你也别着急,有我墨老在,定不会叫他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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