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钟塔,没有管风琴,没有穹顶,没有彩玻璃,这其实不能算是教堂,只是一个礼拜堂。不过对一个基督徙来说,只要有放在圣坛中央的十字架,这地方已经与众不同。
我一步步走向圣坛,跪在十字架前微微垂头,手依次在额头、前、左右肩上轻点,双手自然交握,轻声念道:「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祈祷:「钦颂荣福,天主圣父、及圣子、及圣神,吾愿其获光荣。厥初如何,今兹亦然,以迨永远及世之世,阿门。」再划一次十字,完成。
我重新抬头,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和高兴──这一个多月来,我做过最正常、最自然、最接近我在现代生活的事,就是这个了!
从今天起,我不用再偷偷的,在其它人的眼皮底下装沉思,来做饭前祷告;夜晚也不需要趁人铺床暖被的时候,溜到窗边装作欣赏有时本不存在的月色,来做晚祷。今天,只要我死皮活赖的要徐神父教我念经,我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念了──因为已经有人教了我,而不是我忽然「凭空」作出经文啊!
这段日子,每逢我像打游击似地偷偷祈祷,我就对那些在禁教时期硬把圣母像化妆成观音来崇拜的教徙,寄以万分同情。兄弟姐妹,我跟你们一样,我了解你们的无奈,愿主祝福你们!!!
终于可以某程度上回复正常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又重生了一次!
在我兴奋得几乎要弹起来跳舞的时候,圣坛的侧门里转出一个满脸花白大胡子,身穿靛青清朝大臣服的外国人,躬身对我行了一礼,然后用半咸不淡的中国话说道:「臣徐日升恭请皇贵妃娘娘圣安。」
大好了!这熟悉的大胡子、熟悉的怪腔,跟被阿嗣小时候偷偷扯胡子以确认是真是假的葛神父如出一辙的模样,实在太有亲切感了!
徐神父的样子也让我明白老大放心让他走进后的原因──这种圣诞老人一样的模样,加上外国人容易长皱纹的关系,让他看来年纪很大。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他的年纪应该不过四十五岁左右──天主保佑,神父长得老,我才有机会见到他!反正神父是终身奉献给天主的,外貌显不显老没所谓吧?长得老一点,还会让人觉得老成持重呢!
「徐神父不必多礼。」
也许我打量的眼光太热烈了一点,神父有点不知所措,只得清清喉咙,道:「未知皇贵妃娘娘传召臣来,所为何事?是否中典礼需要奏乐?」
「不然,徐神父,本如今是为了认识贵教而来。」我尽力配合神父文绉绉的腔调说话。
徐神父听罢一楞,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娘娘有意归依天主?」
我重重点头,认真地道:「听说天父仁慈,泛爱众人,还让其独子降临世间,以他的血洗净凡人的罪孽,代世人受过而死。本很想了解,这位仁爱天父的道理。」徐神父听了,马上两眼放光。
我相信,这话对徐神父的作用,跟k仔之于迷幻青年,木天蓼之于猫咪,同样具有无可抗拒的强烈兴奋作用。果然,徐神父自动进入火力全开的传教状态,滔滔不绝地向我说着那些我早就烂熟于的圣经道理。
说起来还真悲哀,神父们来华的本来目的其实跟达摩东来一样,主要在于传教。他们大部分都在中国终老,终身奉献于传播福音之上,不过他们在华的传教效果并不理想。清初对传教士的宽容,基本上完全是为了他们的知识和技术。一时把他们当科学家,一时又把他们当翻译,以方便跟俄国的外交往来,一时又把他们当作廷画师、乐师来用,对于他们传的福音其实毫无兴趣。所以徐神父一走进来,直觉就以为我找他的目的是奏乐,本不敢相信我是为了信教。
不过,徐神父,何解传福音之时非以文言文述之不可?吾非博学鸿儒,实未能完全明白此等艰深言语。>_<~~~
这年头是否凡夫走卒、老妪稚子都通文言文?可是我听得很辛苦啊!猜想以后跟徐神父学经学多了,我的文言文就会有莫大进步,这就叫做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得一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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