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萝在厨房里忙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看着小丫鬟们端走了老太太和凤姐的膳食,她松了口气,跟厨房里众人玩闹了一会,便挑了几样细的吃食装进提篮里提溜回了自己的小屋。
然后她想起贾蔷那里那单薄的被子,咬了咬牙,又一溜烟的跑到吴篱那里,只说自己冷,打滚撒泼好说歹说的又给贾蔷弄了个小棉被。
等她收拾停当的时候,两个府里已经开始掌灯。她又装了个小油灯在篮子里,向贾蔷那边行了过去。
当荣宁二府的灯笼都亮起的时候,富贵而迤逦的灯火跃动着每个人的眼睛,阿萝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这一夜的灯火,就可顶上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生计,如此的奢华果然也只有这等的富贵人家才能有的。
正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阿萝已经到了宁府,抬眼一看,见到贾蔷的宅院中竟然是灯火通明。
昨晚搜遍了贾蔷的整个屋子才找到了那么一盏小破油灯,此刻贾蔷怎么能将自己的屋子弄得如此的亮堂?阿萝暗道了一声不妙,心知贾蔷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由得三步并作两步紧赶慢赶的到了贾蔷的小院。
贾蔷的屋中果然是站了七八个丫鬟婆子,个个神情各异。贾蔷晶亮的双眼之中蒙了一层薄雾,正脏兮兮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之上,抿着薄唇一声不吭,其中一个小丫鬟正扒拉着贾蔷怀里死死抱着的那件小袄子。阿萝认出来了,那小袄子正是她昨天带给贾蔷的那件,而另外两件一件在个婆子手中,另一件正在昨日那个叫桃红的小丫鬟手里。
敢情竟然是今日丫头婆子们得了消息,来抢贾蔷刚得的几件物事了。那又是什么好东西了,阿萝只觉得头顶上一阵青烟直冒,只一步便跨进了院子。
一个婆子一边敲着贾蔷的脑门一边骂道:“爷真是长本事了,有钱了,添了这么些家什不说,没病没痛的也知道去医馆费银子了。爷,我们给你吃的给你的喝的倒是哪里不好了,你眼巴巴的去瞧病,还让人认出来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道是我们亏待了你了。”
她对着贾蔷的脑门又是狠狠的敲了几下,还要数落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好大的胆子,宁府里这倒是还有规矩没有了,婆子丫鬟竟然能骑到爷身上揪着喊着的撒野了!”
那婆子吓了一跳,待看清楚门口也只站了个七岁左右的小丫鬟的时候,胆气不由得又壮了起来。桃红赶紧凑到那婆子的耳边道:“郑嬷嬷,就是这丫头挑唆坏了爷。昨天还见他们打情骂俏来着!”
郑嬷嬷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我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是荣府的!昨儿个三儿说是个丫头背着爷去的医馆,莫非就是你?”
阿萝冷哼了一声,也不言语,抖了抖衣服上的雪,踏进了屋子。
贾蔷的眼睛顿时一亮,小小的叫了一声,“阿萝!”
阿萝‘嗯’了一声,拍开正扒拉着贾蔷怀里小袄子的那个丫鬟的手,拿过小袄子套在贾蔷的身上,又将他拉了起来,才道:“我是荣府里的丫头,可荣府没教过我这般的没上没下,好歹我也知道个尊卑,知道自己是下人,不似有的人拿着**毛当令箭,爷给了张老脸就觉得自己上了天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对爷呼来喝去的,不拿爷当爷了。蔷爷现在可还是病着,你们就让爷坐在这冷地上,还抢了爷的袄子,这事要是闹到了你们当家那里,看你们有什么好果子吃!”
阿萝一席话冷嘲热讽,最后又暗含了威胁之意,郑嬷嬷等人不禁被气得浑身发抖。
桃红冷笑道:“我们的当家又岂是你个小丫头说见就能见的。大家还等什么,先撕了这小蹄子的嘴!”那三四个小丫鬟便围了上来。
只是这几个小丫鬟平日里都娇生惯养,又怎么像得阿萝是在厨房里做的活,只几下就被阿萝推倒在地上。
阿萝又从地上捡了半截没烧完的柴火棍子,见他们上来一个便打一个,边打边往后退,将贾蔷牢牢的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桃红跺脚道:“死蹄子!”却又无可奈何。
郑嬷嬷着脸笑了笑,朝阿萝身后的那个婆子使了眼色,那婆子顿时会意,悄悄的伸出了半条腿,在阿萝后退的路上只那么一绊,阿萝一个没稳住,踉跄了一下,便被绊倒在了地上。众丫鬟顿时一拥而上,一个按住了阿萝的头,一个按住了阿萝的身子,另一个则压住了阿萝的腿。
阿萝咬着牙奋力一蹬,只听得一个小丫鬟‘哎哟’了一声,却是被阿萝一脚踹到了心窝子。阿萝又奋力的挣出一只手,反着扇了按着自己头的小丫鬟一巴掌,眼看着就要挣扎着站了起来。
桃红将手里的袄子往地上一丢,使劲的跺上了几脚,复又朝着阿萝身上猛然一扑,阿萝吃不住桃红的重量,就又被压了下去,顿时被众人按得死死的。
桃红伸手就要去撕阿萝的嘴。
贾蔷见阿萝被众人摁倒了,发了猛劲,扑到桃红身上照着她的后颈张口就是死命一咬。桃红‘哎哟’了一声,叫道:“快把爷抱开!”众人又七手八脚的去抱贾蔷。
哪知道贾蔷这一发狠带了凶劲,那张嘴就跟个蚌壳一样,咬上就咬上了,不管众人怎么来抱,怎么来掰,只越咬越紧,死活也不松口,直把个桃红痛得眼泪鼻涕抹了一地,嚎得哭天喊地。
阿萝见这阵势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索死命的扭着脑袋,叫道:“要闹今儿索就闹大发了。倒是要让你们的当家瞧瞧是谁克扣了爷的月例,是谁用了爷的用度。也让你们看看这个爷过的是什么日子!”
整个屋子正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婆子悄悄的拉了拉郑嬷嬷的衣服角,说道:“想办法收场吧,这要真闹到了那里,大家都不好说。爷现在还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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