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
「哗啦…哗啦……」似有若无的拨水声轻轻地刺激著耳膜,他皱著眉,微微清醒。
几部以外的窗户洞开著,有水声,和著月光透了进来。
带著些许的疑惑,和一股莫名的力量,他起身,披上外衣,循著声音出了门。
「哗啦…哗啦……」声音来自後院。好奇心驱使著脚步,他扯住衣襟,不疾不徐地来到声音的g"/>源。
一个女子背对著他──芙蓉正在沐发。
「阿祯?」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女子握著湿漉漉的发束,回过头。盈盈的水光自乌黑的发流泻而下,多数流进了一旁的木桶,而一些,顺著宽大袖子里露出来的皓白手腕,流了进去。
她侧过头,眼底闪著特殊的光芒。而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碰碰她,抱抱她……
「!」然而,却在肌肤就要相触的那一刻,自末梢开始,她的衣角,她的指间,她的发,却开始透明、开始融化。
他慌了。急急的探身向前,不停地抓,想要挽留,想要抓住任何一丝希望。然而,她却还是笑看著他,维持著不动的笑靥,化作一股股透明的清泉,自他的指间流失。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芙蓉!」端木永祯猛地坐起、惊醒。他在几秒後回神,才惊觉周身的环境。
几步远的窗户洞开著,微微地透进了几缕属於晨曦的光芒。彷佛仍心有馀悸,回神以後,他按上了快速跳动的a"/>膛。
是梦……。幸好只是梦……
给自己绾了发,他招来了内侍官,草草地将自己梳洗了一下。才刚要穿上龙袍,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似有若无的声响。
「……我一定……您……」似乎是个女子的哭声,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不过,何进应该会处理。
「不行……还没起……」何进的声音跟著隐隐透了进来,端木永祯放下手边的茶碗,细耳聆听。
是谁?谁有这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哭闹?
「拜托……」女子哀求了一会,抽抽噎噎地哭了几声,最後慢慢地弱了下去。就在他以为人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尖锐凄厉的哭喊:「陛下──!」
他的动作一顿,皱起了眉,终於起身往外。打开了门,是何进有些惊吓的脸,看见他,慌忙下跪;另一边,一个g"/>女穿著的女子已经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
「怎麽回事?」一下子静下来的空间里,只听见他自己的低沉嗓音。「有什麽事情,抬起头来回话。」
她闻声抬起了脸,竟是顾不上其他礼仪:「陛下!」似是抽噎地有些过头,她话说得断断续续,并且,拚命磕头。
「没关系,慢慢说。」看著她,端木永祯眯起了眼,慢慢的,有些惊讶地发现,她是属於承岚殿。
她拚命地摇头,一边又落下了眼泪,一边呜呜地磕头:「陛…陛下!您快点、您快点过去……!娘娘,娘娘她──」
明黄的身影快速穿梭在美轮美奂的g"/>廷建筑内,端木永祯皱著眉,抿著唇,疾步前往承岚殿。内心有什麽正在慢慢地扩大,越靠近那里,他的心就越凉。
承岚殿的後院不曾聚集过这麽多人,有的人跪在池边,眼神呆滞,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已然昏厥……
「都退下!」何进先帮他开了路,回首,默默让开。而他的脚步却抬不起来。沉重,沉重,有某种东西正在重重往下堕,端木永祯闭上眼,想起了方才g"/>女的一席话……
他吸了一口气,觉得胀起来的a"/>膛,里头却是空荡荡。四周的人安静下来,世界彷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一步,一步……他的一切,在看见那张如莲花般绽开的面容时,全然无声。
芙蓉苍白的脸带著浅浅的微笑,静静的,浮沉在水面。漆黑的发丝微微地飘动在身边,时间恍若静止在那瞬间。
静。静得像一切都死亡。
他压抑的抽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按住额。
她的笑脸宁静,如同盛开的莲花。
他的唇褪去了所有血色,苍白地、颤抖地开阖。「……何进,」他抓住最後一丝冷静。「……白龙寺,城内的白龙寺,有一方玄冰……给朕找来。给朕找来……」
何进当然懂得看脸色,很快退下了。
众人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喘一声。面孔朝下贴著地面,没有人敢抬头看看此刻他们的帝王会是怎样的神色。
靠近点的,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风拂过,一截明黄的衣角扫过,往池边的方向过去。
「哗啦……」听见涉水的声音後,才有人比较机警地抬头。「陛下!」他提著衣襬,正往莲池踏去,听见叫喊,只淡淡回头,扫了那人一眼:「住口。」
面无表情,他转过头,发丝在空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後,抬脚,踏入了莲池中。
冰冷的感觉瞬间袭上全身,他咬了咬牙,脸色不变。展开手臂,他不顾身後有人惊讶地抽气声,伸出手,将漂浮在水中的女子拉住,扯进怀里。浮在水面的脸孔微微一沉,她的身体柔软,没有任何支撑,就这麽一拉,像是拉著一个布娃娃。
他垂下眼,尽量掩盖在眼底流转的情绪,不将之表露於颜面。
「哗啦!」重新踏上池边的大石,端木永祯拦腰抱起芙蓉,手臂与脖子软软地垂下,g"/>人们看著,很快低下头。
他们的陛下……怎麽想?会怎麽想?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慢慢离去,有人瞬间瘫软了身子昏了过去,有人默默流下了热泪。而硕大的柱子後方,一个紫色的身影捂著唇,泪流满面,靠著柱子慢慢滑下。
不是……这不是真的……她闭著眼,不停摇头。
在方才回身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的脸,那一瞬间,她明白,已经有什麽无法改变、无法挽回。
将芙蓉放在床褥上,端木永祯面无表情地召来了迦蓝、迦羽,让她们送了一套乾净的衣裳,然後,关上门,亲自给她换装。
于瑞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连微笑都不会了。那时,已经过了一话的人,不是他们啊。有的时候,他会在夜晚独自来到承岚殿──如同之前去密g"/>那样,然後静静地站在池边,负手而立。
何进曾偷看过他的表情一次,从此,再也不敢瞧第二眼,连靠近七步内都不敢。那样的表情太过悲伤,彷佛下一秒就会破碎。端木永祯也不是没看过自己的表情,但他却无法控制,每次他都以为自己下一刻会哭出来,下意识的/>上眼角,却只/>到乾燥颤抖的睫毛。
人太悲伤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这样的情形他小时候不懂,每次看著母亲捂著眼睛就会自动地爬到她腿上去,下意识的想为她拭泪,但每次都只/>到一片乾燥的脸颊以及一层薄薄的胭脂。
「嗯……?」
「没什麽……孩儿以为您哭了。」
「永祯乖……母后没事。」皮肤细腻的手/>/>他的头,「要是能够哭出来就好了,问题是……哭不出来呵。」
他还记得她那时候苦涩的神情,只是那时太过年幼以至於不懂背後的心情,没想到这样的感觉也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是很温和的,除了在某些时候有些偏激,平时,她绝对是挂著温和的微笑。
而现在的自己……是,正被侵蚀著吗?
属於芙蓉的部份正被淡化,而昙音的一切,取而代之。
脚下又传来一丝力量被抽离、而後填充的感觉,她低下头,看见了明显已经改变许多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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