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五劫谁不是死亡无日?正因短命,哪怕剩一日,也要当一世认真过。澡要浴,饭要吃,亵裤要勤换洗。人活一口气,要争!”说着捏着,指节一曲,往无名足下的涌泉穴运劲。
击打涌泉穴,是要伤肾经的。无名不容他作怪,后发先至,一手罩住他的脑勺:“真是,神是你,鬼也是你。”只消一用力,在他脑上一拍,顷刻命归阴,拆招于无形。
他撒手,翻脸扭头:“好心当作驴肝肺!”只当无名随意摸了摸他的脑袋。
无名懒得再搭理他,没精打采地没入水中,仰头枕着池边,兀自闭目入定。
无敌哗地一声,纵入另一格浴水中,故意溅无名一脸水花。
浴水起伏摇荡,无名不睁眼,睫毛也不颤,任凭水珠淌着。于风波之中,贪一刻清静。
“大哥,你在想什么?”无敌耐不住寂寞,扒着白石砌成的池沿,又伸手拨无名濡湿的发。
无名不动真气地传音:“我在想——倘若,有一日,你胜了我,你会做什么?”
“倘若能胜了你,不对,倘若我手下不留情,那你是死是活,就全凭我高兴。不过,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将你扔出庄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要攒些银子,娶个娴静温柔的媳妇,快活一阵,等我死了,就让她带着银子改嫁。如此,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无名嘴角微翘,似哂了一声,水纹自胸膛荡开:“恐怕没有那一日。”
无敌听得一阵气闷,没有那一日,是没有得胜的一日,还是没有成家的一日?
“大哥,说实在的,你就没想过女人?女人多好,那么白,那么软,好上一两年,就能抱上小子,就算你死了,香火也还在延续。女人……”他浮想联翩,唏嘘,余光瞥见无名,那玉似的脸庞,态疏意远,映着清寂的水光。只怕人在此,心不在此,压根没听见他拉呱什么。索性越过池沿,与无名挤在一格水里,欺身贴近,不乏恶意地揣度,“莫非,大哥你是想男人?”
无名终于睁开眼,冷不丁地传音:“夜烟岚应该走了。”
无敌愣了愣,猛地醒悟——怪道无名破天荒,带自己来澡浴。
之前那些伺候少主的仆役,定是夜家千金派的,因此才不讲礼数地撵开他俩。毕竟,他俩曾在市井为难她。而她派仆役伺候少主更衣沐浴,无非是对少主心存好感,要设宴私会。
无名定是一眼看出了端倪,才借口沐浴,留少主和夜家千金相处。
此时,窗外月光乍涌,在乌云里翻腾。天色不早了,灯笼还未挂上,前朝皇城,黯淡如同森罗殿。无敌尚在漫无边际地推敲,无名已起身,穿上夜行劲装。
从容披挂的身影,顷刻跃出木窗,好似单薄的游魂,融入夜色,不分明。
无敌连忙披衣,迈步要跟上。无名已将麻褐外衣扔给他,要他带回客宅去。
他本想支开无名,眼下得了逞,却忽地七上八下了——干什么去?不带上他,必定有诈。
他轻手轻脚,跟着那孤魂般的影子,走过死寂的街衢。那孤魂止住脚步,蓦地回过头。
无敌掠上去,耍无赖:“大哥,你就算不带我,我也跟定了你!”
无名一壁等他,一壁传音道:“你只会碍事。”
“我碍事?”无敌越过无名,要卖弄一下本事,倒也认得方位,由此入禁内,要过白虎桥。
桥后两面斑驳的朱墙,夹着石板铺成的甬道,笔直地向幽暗处延伸。
走甬道?不必费那工夫——五丈高的宫墙,他提气就能翻过去,连钩爪绳索都用不着。
就要纵起。无名后脚赶至,把住他的肩,凝重地传音:“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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