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进书房,看着我喝下去,正要下楼,被我叫住了。
“柳叔,之前有外人在,我没细问。若我是阿玛和男人生的……那那个男人是谁?”
柳叔一顿,飞快答道:“我不知道。”
我细细梭巡着他面上的神情,郁郁道:“你知道。你们什么都知道,偏偏就要瞒着我,不到最后一刻,死也不张口!”
“……”
我又说:“你若不想我走上阿玛的老路,就不该赞成我留下这孩子,你为什么没有反对?”
他抬眼看我,慢声道:“大少爷,老爷曾经说过,你是他此生最爱的人。老奴虽驽钝,却并不糊涂,怎么能让您失去您最爱的人呢?”
对视良久,挥手让他下去,又独自呆了会儿,然后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夏季的夜风便钻了进来。庭院里的芭蕉沙沙有声,却没有雨点打在上面好听。
该不该告诉刘国卿?
就目前的态势,告诉他就是徒增烦恼。日本的胃口越来越大,这孩子来得忒不是时候。
柳叔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摸到了感情这条线,所以可以轻易的表达出“你高兴便好”的意思,可我不行,我肩负着党国的重任,与刘国卿一样,再浓烈的情感也要为责任让步。我清醒的意识到,这孩子是个累赘。
本以为柳叔会反对,我便有了不留的借口,却不想事与愿违。
可一碗安胎药下去,却再也提不起不要他的心思了。
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因为这个小崽子在肚子里住得还不大稳当,本想去东陵查个究竟的计划便耽搁了下来,而且这计划需要调整,我怀疑彭答瑞也知道那个什么龙族的事儿,毕竟我阿玛还在他们那坟圈子里头占有一席之地呢。
除此之外,在肚子大起来之前也要早作准备,不得让太太知晓。我让柳叔找人把郊外的房子拾掇拾掇。这房子在小河沿,离罗大公子却近了,柳叔因此不同意,怕瞧见不好解释,就说不若去住东陵的老房子。
东陵的房子是我小时候住的,那时阿玛还在,我还是混天混地的泥猴少爷一个。那房子至今还有些在老依家做了一辈子的下人守着,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要是过去,就要打发他们去小河沿,他们一个个儿老胳膊老腿儿的,生怕没走几步路,却有了闪失,再者小河沿到底只是个临时住处,是去郊外玩的时候打个盹儿的地方,设施也不大齐全,我身强力壮倒是没啥,老人家去到底是有不方便,便没理柳叔的建议,让他继续去收拾小河沿的房子去。
近些日日日深居简出,不过警署那边还是不得松懈。上次在刘国卿办公室的那段话对他似乎有了些触动,至少不大躲我了,中午还找我一起去吃饭,可我实在是食欲不振,吃一斤吐两斤,不过几日功夫,整个人瘦了两大圈,穿刘国卿的军服都不大紧了,甚至还有些晃荡;再看到他的脸,就要思索要不要开口、怎么开口说肚子的事儿,直把老子烦得心烦意乱。以前是见不到他就难受,现在他倒是日日在眼巴前儿晃悠了,却是更难受。
在我再一次拒绝和他一起去吃午饭之后,刘国卿忧心忡忡道:“不吃饭怎么行,你知不知道你都瘦成啥样了,脸都没血色儿了。”
我瞥他一眼,半真半假道:“咋办,还不是肚子里有了你的种,你得给老子负责。”
他闹了个大红脸,忙向门外看看,外面站岗的都是日本兵,听不懂中国话。刘国卿将门关上了,才回道:“你小点儿声,被人听见了咋整。”
我不理他,只说道:“他们又听不懂,你怕啥?瞅你那个小胆儿,下了床还会脸红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保不齐就有听得懂的,”他说,忽地话锋一转,“你得吃点儿东西,要是不爱去食堂,咱就出去吃点儿。”
我懒洋洋道:“不想动,外面太热。”
“你都懒出油了,”刘国卿笑骂一句,“得,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回来。”
我一听,打心眼儿里头乐了,面上装模作样,斜眼看他,一一报上菜名来:“鹿鸣春的拔丝糯米枣不错,明湖春的金瓜翅也挺好,还有普云楼的白玉鸭脯,三合盛的包子,别忘了多拿点儿醋。回来的时候顺便儿看一眼老孙头儿出摊没,他说这两天有冰镇山楂糕,给我先来个三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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