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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到那个人的身影时,时间仿佛都变慢了。栗色的头发摇摇晃晃地栽在地上,他的身形那么纤瘦,像一片羽毛那样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舒尔茨。

我跑过去扶他,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栽倒的时候,一根针管正好扎在他胸口的位置。医生跑过来,把他拉进了实验室。我跟过去,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心脏衰竭”“注射”等字眼。

没等听完全部的对话,我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里面的医生吓了一跳,正要拉我出去时,我看见舒尔茨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了一个地方。

营区左数第七棵树下。

我当然知道那里应该有什么,是他的乐谱。我们曾经无数次谈到过离开集中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他说,他要把乐谱带给法伊特看,要亲手为他演奏。那次被浇了三桶凉水后,舒尔茨就把乐谱藏了起来,我开玩笑地问他藏在哪里,他总是不告诉我。

他躺在病床上,侧过头看着我,苍白的嘴唇牵起一个微笑。

“好好活着,伯努瓦。”

他慢慢闭上了眼。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被注射的当天舒尔茨的心脏就开始慢慢受损,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一直硬撑下来,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请求去检查身体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注|射|药物的当天,已经是我们的死期了。

他的尸体很快被清理走,和其他死于实验的粉红三角一样,被丢到掩体里掩埋。他也曾经向往过集中营外面的世界,想回到维也纳的家里,为母亲弹奏一曲。但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他年轻的生命就先他一步离开了。

这样的人又何止舒尔茨一个。所有的囚犯中,同|性|恋者是死亡概率最高的人群,任何危险的劳作,实验,永远都是我们先去。多年之后我反问自己,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要被残忍地从家人身边抹杀,从历史中抹去,好像我们是见不得人的污点,是恶心的臭虫。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伦敦病人(9)

我被两个医生拽着拖上了病床,他们按住我,第三位医生走过来,手指间夹着一根针管。我认出了他就是三天前为我注射的那个人。我的左胳膊又被扎了一下,透明的液体灌进我的身体,我连挣扎都忘记了。

幸运不能次次都有。

“你们走吧,他留在这里观察反应。”医生说。

其他医生离开后,我爬起来,却被医生一把按在床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墨蓝色眼睛盯着我看。

“你多大了?”

“二十五。”

“有点太大了,我比较喜欢十几岁的少年。”他说。

这句话令我不寒而栗。

“你认识卢卡什?”

“卢卡什?”他反问,“你指的是从波兰来的27号吗?”

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挣脱了他的束缚,我直接摔在了地上。

“是你杀了卢卡什!”

“他是很美,但是也很不听话。”医生蹲下来,抓着企图向后逃的我,“他还在和那个肥猪一样的菲利克斯来往。美好的东西怎么能被这样践踏?”

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从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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