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条条伤口,一阵阵疼。
“别难过。别难过。陆生。我在你身边。”他侧过头轻轻吻了吻。
陆生努力牵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她每次来见我的时候,都带着一脸怨气。她说当初没有生下我那该多好,我为什么是这么不讨喜的家伙……是啊,我不会说好听话讨好父亲,也无法取得惊人的成绩让他骄傲,他在我身上无法取得任何回报,他对我失望,厌恶我是应该的。所以我总是沉默着任由母亲数落,我看得出来,这样一阵发泄后她会很开心,然后她又会以前那样,摸摸我的头发,抱着我,对我说,‘长生,你是个乖孩子。’但她,再也没有说过,‘妈妈最爱你了’,再也没有。
后来事情越变越恶劣,她开始酗酒、抽烟、赌博,欠下了一大笔债。父亲开始彻底抛弃她,她讨要不到钱,就来拿我出气。她看着我,静静的笑从眼里流出来,像眼泪似的流了一脸。她说,‘陆长生,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呢?你怎么不去死呢!’那尖利的语气,那厌恶的表情,那带刺的话语,与父亲,如出一辙。曾经,那个喜欢诗歌,喜欢阳光的温柔母亲,终于变成了街巷上烂醉的□□,操着最鄙俗的话语,过着连蟑螂都生厌的人生。”
“学武术十六年后,我在全国赛中获得了三等奖。那时的父亲很高兴,他对我说,‘长生,你让我很自豪’,就好像他曾对我吐露出的毒蛇话语‘你这小崽子怎么不去死’只是我的幻想罢了。我也很开心,我以为,未来会是光明的,像是所有童话给主角写下的结尾,我会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啊,似乎只要我一开心,上帝就难过啊。
二十一岁那年,我的病没有一点预兆地爆发了,变异性肌萎缩侧索硬化,简称M·ALS(Mutation·ALS)。”
“这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肌肉僵硬,无法动弹,被称为‘渐冻人’。我们那个时代,有不少人进行冰桶挑战,对渐冻人表示支持,但医学上所取得的进步很是缓慢。而我的病,更是变异性的,从一个单元,慢慢扩散到全身,整个过程极其缓慢,就像让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亡。我……最先发现自己不能动的部位,是腿。腿不能动,意味着我再也不能武打,要躺在病床上,轮椅上,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从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改变了。”
“最先来看我的是母亲,她烂醉着在我病房里抽烟,似笑非笑,说,‘如我所愿啊。’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然后是父亲来了,他说他会帮我支付医药钱,但是从此之后我们俩再无亲子关系……离别前他冷冷地看着我,说,‘你觉得你是活着好还是死着好,自己看清楚。’此后,我再没看见过他。
最后出现的,是我的老师父。他帮我带了一大堆书,还有很多解闷的玩意儿,每隔几天都会来陪我说几句话。只是间隔由三天,变成七天,然后是半个月、一个月、三个月、六个月……一年、……最后,他再也没来见过我。”
陆生突然一愣,他感觉到了掉落在手上那温热的触感。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抬起手来默默阿休的头,“傻瓜,哭什么。这是别人的故事,你哭什么。”
阿休摇着头,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可能是为陆生心疼,可能是从陆生的过往中看见了自己的苦痛,看见了千万人的苦痛。
故事啊,本就是激起听者共鸣,引起写者回忆的这种存在啊。
陆生俯下身吻着阿休的眼睛,“好了,别哭了。现在,我在你身边呢。”幸好,阿休没有推开他。
“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儿子结婚了,他抱了孙子,所以不再惦记我了。人心,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再长的时光和岁月,也经不起血缘和感情亲疏的敲打……就在我死心的时候,他儿子找上了我。那时候我的病房里满满的都是书,除了书,只有漫画、laptop,还有病房自带的电视。他就置身于他父亲带来的书海中,对我说,他父亲得了老人痴呆症,可能再也见不了我了。那时候我在病床上已经躺了六年,肌肉僵硬已经扩化到了脖子。我看着他,对他笑,我说,‘到了下面,我会好好照顾他,一日师恩,终生难忘。’我并不知道他儿子讲的是否是事实,但无论是不是,我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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