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许子社,服用了五副寒凉药下去后,他的抽搐减轻了,舌尖的绛红开始退去,人也清醒过来。许家人长吁了口气,开始佩服王孟英用药之神。想着这样子调养下去,最多月余就能痊愈,就非常高兴。
结果,许子社的病又了出意外。
他的岳父带了一帮道士来到许家,要作法驱邪。他说女婿病了这么久,眼看病情好转,就给他助一把力,让他好得更快。
这帮道士一到患者家里,就开始设坛,点香,画符,喷水,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大唱驱鬼咒文,喧哗冲天,惹得左邻右舍都赶来看热闹。道士们敲敲敲,唱唱唱,正折腾得起劲,忽然许子社的妻子冲出来,大哭:“不好了!子社他……他昏了过去!”
祖父母一听,登时急得心肝乱颤,回屋一看,果然不妙,本来已经清醒的许子社又变回神智昏沉,胡言乱语,在床上不停地抽搐。
道士们害怕了,作法没请到神仙,反而把人弄坏了,一个个全都落荒而逃(羽士反为吓退)。那岳父又狼狈又尴尬,愧疚之余主动要求去跑腿,请王孟英来。
王孟英来了以后,看到病人这个样子,不禁皱起眉头。诊脉完毕,他语重心长地对家属说:“病人身体在恢复,正气没有足,邪气在退却,需要静养以涵养正气。”一番话说得岳父羞愧地低下头。
传统理论认为,养病阶段需要远离喧闹。康熙朝大名医叶天士在他的《温热论》里头就说,“此时宜安舒静卧,以养阳气来复。旁人切勿惊惶,频频呼唤,扰其元气。”
在现代,类似的问题也存在。住院的病人正在养病,亲戚朋友、单位同事轮番拿着鲜花来看望、搅扰他,他比平时还要疲于应付,这对对他恢复非常不利。许子社正是这种情况,虽然已经好转,但阳气仍然很虚弱,一旦被惊吓,就不行了。
王孟英开了紫雪丹。
这里介绍一下,紫雪丹与安牛黄丸、至宝丹并称中医救命三宝,都是救急症的。现在九十年代以前生产的安牛黄丸已经炒到几万元了。因为据说以前的安牛黄丸原料是天然牛黄和麝香,后来都改为人工的了。对于突然中风偏瘫的病人,陈年安牛黄丸有奇效。
许子社吃了后就清醒了。然后王孟英把前面的药方再重加竹沥,用来豁痰,开了八副。竹沥这味药,是竹子烧烤出来的汁,十分适合这时候的病情。在喝这八服药的过程中,许子社开始解大便,都是黑色的,而且黑色的舌象开始消退。右手的脉象开始清晰起来(大家应该还记得,开始时右手是若有若无的鱼翔脉)。
但仍有一点,就是许子社感觉很渴,总想喝水。王孟英就嘱咐他家人买大量的白梨,让病人尽量吃,吃不下去就榨汁给他喝。
为什么要吃梨呢?因为王孟英是我国中医史上赫赫有名的食疗大家,主张药食同源。他认为,梨是“甘凉润肺,清胃凉心,涤热息风,化痰已嗽,养濡燥”。他称梨汁为“天生甘露饮”,甘蔗汁为“天生复脉汤”,西瓜汁为“天生白虎汤”。他分别用药方的名字对应水果,突出水果的养生食疗作用。
对热病引起的口渴,打伤等症,王孟英经常让人家吃梨。从许子社的医案可以看出,在王孟英行医早期,就已经开始对食物的疗养作用有所研究。
一个多月后,一个神清气爽的许子社重新站在人们面前。看着彻底康复的许子社,大家都为王孟英捏一把汗。这么重的病,王孟英用这么寒凉的药,都以为他要失手了。结果——居然治好了!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这件事过后很久,王孟英的母亲有一次跟吴家母聊天提起这茬,忽然就淌眼抹泪,说:“那个时候我都怕死了。怕治死人,人家打上门来,把医馆砸烂——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以后还怎么混?我心里油煎似的,谁都不敢说。偏生士雄是个倔子,不听劝,一心扑上去了。唉,我更担心以后我不在了,他就更没顾虑,什么都敢往身上揽了!”
无双在门外听到这番话,笑起来。她可从没担心过。因为她知道,王孟英是从这次声名鹊起的。
后来许子社的医案被收录到《回春录》里边。编书的人加了这么一段话:“这个病症,有这么个治法,就是在古籍圣典中也找不到。这个方法,我们记载下来流传后世,但是后世的医生也未必能学会。因为即使学会了王孟英的技术,可是没有他对待患者的这份热诚之心,您上来看到患者病得这么重,恐怕都不敢去治就全身而退了。如果没有这份热诚,这个病是没法治的。所以,这才是为什么人家王孟英成为一代名医的原因啊。”
(孰知如此之证,有如此之治,求之古案,亦未前闻,传诸后贤,亦难追步。盖学识可造,而肠热胆坚,非人力所能及。此孟英所以为不世出之良医也。)①
钱塘城内有位老先生,姓赵,赵菊斋,是王孟英的同行。王孟英刚回到钱塘行医时,按杏林规矩去拜访了前辈,后来就常常向他请教医学问题。赵菊斋很赏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聪明,难得的是踏实肯干,态度认真,暗地里打过收他为门生的念头。于是两人相处时,赵菊斋总是端着老宗师的架子。
随着交往的深入,赵老很汗颜地发现,王孟英的医术不在他之下,而且,隐隐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收门生这个话题是不敢提起了,两人成为忘年交,不时喝茶谈天,探讨疑难病症,倒也融洽。
一天傍晚,赵菊斋又来王氏医馆喝茶。讨论了几个问题后,他端着茶杯,欲言又止。
“那个,老弟啊,咳……”
“恩?”王孟英笑呵呵地看着他。
老赵装着很随意地问:“听说,前些时候你接了几个疟症病人?”
“是的。说起来好巧,甜水巷子一下子有五、六个人罹患此病。我去看了,皆为湿滞内里,气机不畅……”王孟英说了一大堆医理,又说病人尚未沉疴,他才得以幸运地治好他们。王孟英这么说,实在是太谦虚了。疟疾是一种难治之病,这在后文再介绍。
赵菊斋连连附和,着胡子说:“看来贤弟对疟症颇有心得。愚兄几十年来想找人共同揣摩揣摩这个病,非贤弟不可。正好弟子相简哉妻子患了此病,甚是严重,请我明日走一趟。贤弟也一同去看看吧。”
“啊?……哦哦。”王孟英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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