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无眠之夜（下）（1 / 2）

夜里虫鸣此起彼伏，间或掠过几个细小的黑影，便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灵敏猎手，沐浴在日光之下，总有许多的秘密与行藏暴露在无形之间，惟有黑夜，方能掩盖白天见不得日光的一切。弱小易伤的动物从地底的泥洞里钻出，迅速蹿到茂密的草丛里；狡猾的猎人双瞳里闪烁着幽森的绿光，捉准猎物蹿出草丛的瞬间，将其捕杀。所有的血腥都被黑夜掩盖，那些曾经存在却还不被人知晓的隐匿者，也随之而无声永远消失在丛林里。

就在陈嘉音托腮无聊晃晃脚的那个瞬间，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只小鼠又被潜伏的黑蛇一击毙命，黏稠的蛇身肿起一个鼠状的大包，顺着蛇的扭动不断推向蛇尾，饱腹的蛇渐行渐缓，终于，在蛇头稍稍露出草尖的瞬间，被如利箭般掠过的夜鹰叼走，宿命不断循环往复，即便此刻成为了丛林游戏里的胜利者，没准，下一刻就会被未知的潜伏者取代自己的位置。

刚自危险的游戏里脱身的二人，此刻似乎并没有下一刻就要成为别的动物的囊中物的自觉，各自垂头无聊坐着，偶尔晃晃脚，撇撇嘴，但就硬是不抬头看对方一眼，尴尬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之间，却反倒使得他们除了对方以外，就再也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力。

满脑子都绕着向羽转，甚至眼角余光瞄到的，也是向羽的侧脸，明明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可话到嘴边，陈嘉音却又总会选择把它们咽回肚子里，或许是因为害怕吧，怕话一出口，会破坏现在这个微妙的气氛，虽然现在的气氛也没好到哪去，但陈嘉音却总害怕，自己一说话，就会把向羽吓跑。

虽然，她现在的话相较从前来说真的是少了许多，但一想起向羽曾经埋怨过她话多，陈嘉音就没敢在他跟前再唠叨些什么，可面对眼前如此景致，她又忍不住就想要说些什么，但究竟要说些什么呢？她心里却是没底。抬手脸，还烫得厉害，估计这会还是通红通红的，幸好现在是夜晚，虽然月亮有点圆又有点大，可还是能遮掩住不少她不想暴露的秘密。

“你跟轩辕煌今天都表现得很不错。”没想到，首先开腔的会是向羽，此刻他刚把头发擦干，顺手把毛巾搭在背上，放下手撑在走廊的地板上，任那衬衫胡乱开敞，留尚有些湿的肌被夜风吹干。

“嗯、唔……谢谢。”被向羽这么一表扬，陈嘉音就更是慌得找不到话来回答，于是只好重复白天已经说过的对白，也不敢抬头看向羽的脸，就径自垂头嘟嘴，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吐。

又是一阵沉默，半响，看陈嘉音没有话要接着说，向羽就开始说教起来：“嘉音，虽然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但别忘了昨天刚发生过的事情，你要记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你首要的任务就是保住自己的生命，丢了命，那么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千万不要再干那些有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吗？”

“嗯……”向羽温热的气息通过手心自头顶传遍全身，让陈嘉音原本已经滚烫的脸庞热得灼手，“或许对于你来说，我还是不能让你完全信任的陌生人，但我却早已下定了决心，要把你送回家，保国也是如此，虽然他很早就退出了我们的队伍，但他的心也始终在这里，或许听到保国的名字，会让你更安心？”

对于向羽最后那个上扬的问句式声调，陈嘉音不禁感到愕然，因为原来温柔抚她头顶的大手却在瞬间收紧，不自觉加重的力道通过头顶传来，甚至比那温热来得还要让陈嘉音感受清晰，以致于她在一瞬之间，不晓得该以什么样的语气来反驳向羽的疑问和猜测。

“我、我……保国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但、我很感激他……在广州新城里那么照顾我。”说到最后，陈嘉音终于理顺了思路，口齿也顺带着清晰起来，向羽一直认真听着，脸却隐藏在月光洒不到的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他此刻的表情。

轻轻吐了口气，向羽松开抚在陈嘉音头顶的大手，继续说道：“即便你要怀疑我，也不能先把自己置于险境，在这个世界里，你必须无时无刻都要提高警惕，必须把生存放在第一位，即便你怀疑我，那么在我还没有行动以前，你也得好好活着，能多活一秒便是一秒，许多时候，命运就在这一秒内改变。”

“对不起……”听着向羽故意在“怀疑”二字上加重语气，陈嘉音就晓得他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一再道歉，换来的却是向羽隐藏在黑夜里的不明表情，陈嘉音甚至不能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分辨出他是否有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