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从夏日的深碧色的纱帘,换成了青绸车帘,倒是以前,因为纱帘质轻容易被风吹起来,黛玉让人用小小玻璃珠子穿成的压车帘的小珠帘子,还没卸下来,风吹起来发出声响,反倒别有趣味。
这些日子天已经凉下来了,树上的叶子也渐渐变黄,随着秋风,缓缓的飘下来。黛玉坐在马车里,照例还是雨莺雪雁在一旁陪着。
黛玉是方从学里出来,正要回去。这几日黛玉心情一直不大好,秦杜若之事,业已告一段落。他们已举家迁往安徽。却已不再是官家。到底还是经不起查验,有了些事端。倒还算好,不过是革了官职,却没有其他的事儿。
只是黛玉常去宋妍家,秦杜若是她的表姐,亦常听她叹惜。宋妍虽不知道黛玉所为,却曾在她耳边道,“这又是何苦,杜若姐姐本来也只是一片好意,却没想到有这种后果。那天看着我姑姑,简直是恨不得哭出来了。”
黛玉只问,“那杜若姐姐如今,可怎么办呢。”
宋妍道,“谁知道,我们压不敢在长辈们面前提起来。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就是有个周毓乔原先的贴身丫鬟偷偷的在官差去抓人之前逃了出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找到杜若姐姐,求杜若姐姐帮忙。杜若姐姐开始也是不肯。可那丫鬟竟说,若是不肯就要撞死,反正他已是逃奴。若是不能为他家小姐求一条生路,自己也活不下去,姐姐一时心软也就应了,想着周毓乔到底还是有几分好。哼,可不就是打量着杜若姐姐好说话。想为自己博一个忠仆之名。却把我姐姐害成这样,自己见势不妙,就跑了。”
黛玉惊道,“竟有这事,却从未听人说过。”
宋妍皱眉道,“那周家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不知道,还有更离谱的呢。说是那丫鬟本来是要去求他们家少爷的。据说是他们家两位少爷得了那位王爷的器重,被招了做门人,说不得能把他们一家救出来。可是啊,那两位爷硬是不肯,把人赶出来了。然后自己去了京城。”
黛玉道,“不会吧,莫不是以讹传讹,周家哪来的少爷,听都没听说过,都说毓乔是周家独生女儿。”
宋妍冷笑,“你没听说过的事儿还多呢,那两位是周老爷外室之子,母亲也不知是怎么的,早早就没了。周夫人仗着娘家势大,周老爷宗族不显,一直压着不让归宗。这两个只得假托是周老爷族侄在寺庙里过活,那周老爷也是个无能的,就是不好接进府来,也不必见都不见,任凭自己亲生子寄居寺庙。这会子,他们焉能不恨,还会帮他们。不在他们身上多泼下脏水就是够好的了。”
黛玉皱眉,“还有这事儿。”
宋妍道,“谁知道呢,这些都是传言,可无风不起浪,哼。算了,不说了,等会丫鬟们进来让他们听到了,可该让他们说我了。”
黛玉只是低头笑笑。
黛玉回了房里,用了饭。稍事歇息一会,两位嬷嬷便过来教规矩。
黛玉也是开始在两位嬷嬷教授规矩才知道竟有这么多说头,以往虽说她规矩不差,出门也是被人称赞的。却也不知若要真真的论起来一举一动,行事自有定例,竟是极难做到的,若是严格起来,就是一步迈多大,用饭持著的角度,都是有规定的。黛玉哪里受过这种训练,便是前世在贾家众姑娘也没有请过教养嬷嬷来教规矩的。
虽说极累极苦,可黛玉子一贯有些执拗,也坚持了下来。过了些日子,甚至还有些余力来观察两位嬷嬷的一举一动。
黛玉也是和两位嬷嬷相交久了才发觉,两位嬷嬷都是有些“事不干己,高高挂起”,每日只管教导黛玉规矩,除此之外,再不管其他。有时除了下午来教教黛玉,其他时间压不出房门。平时也极少说话,宋嬷嬷还好,还会说两句软和话,苏嬷嬷竟是平日里除了教规矩,嘴巴就没怎么张开过。也从来没得罪过人,雨莺几个丫头开始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手黛玉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可是时日一久,竟是发觉他们除了对黛玉规矩上极严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这样下来,黛玉也待这两人颇为亲近,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给他们送去一份。这两位嬷嬷也渐渐开始对黛玉真心相待,甚至有时候,还会在黛玉处事上颇提点几句,却是比黛玉自己甚至是林夫人所教的还要更为合适。
黛玉有时候和林夫人提起来,林夫人也只是说,那两位曾是长公主身边服侍的人,论规矩行事,也比寻常官宦人家更周密些,又叮嘱黛玉多多向二位学习。
一日下来,黛玉真是有些筋疲力尽。给父母请了安,便早早的入了眠。
睡着的黛玉却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有好几年,虽然累,却是还算平静。之后的事情,说又有谁能料的到呢。
第二十四回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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