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下降的电梯里只余我一人,四四方方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氧气的供给还是很充足的,只是始终存在着一种闭塞烦闷的感觉,如同被包围在自己无法意料和应付的压迫中。果然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办法对电梯这种盒子物体心生喜欢,尽管它带来的便利不可忽视。
我试着调节一下呼吸,揉着太阳的指尖稍微加重了些力度,脑子里却仍是浑浊一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电梯停在医疗室的楼层。
宽阔的过道上空荡荡的,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的光亮白瓷表面,靴子低低的鞋跟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的大理石,清脆的回音在半空中萦绕不散,像恐怖电影中妖魔鬼怪出现时的背景音乐。
啊,说起来,听鞋跟与大理石敲打碰撞的声音,也是我人生的一大爱好呢。
日本基地的设计颇有匠心独运的味道,兜兜转转曲曲折折的,像游乐园里的大型迷。我拐了六七个弯后,终于在一扇闭着的病房门前停下。
抬起手敲了两下门,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进来。”
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红色的鲜血浅浅地浸了出来,吃力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男人英俊的面庞上也是不乏伤痕,尤其是下巴处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住,突显着那里曾受过极大的伤击。
“是cicely小姐啊,真是稀客呢。”他说,嘴角轻轻扯起,因受伤的缘故动作幅度不大,语气跟平时无异,眸底却是一片沉。
我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微笑道:“伽马先生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吧?还是听医生的建议,暂时不要乱动比较好呢。”虽然隶属白魔咒,但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算陌生,在总部的时候时常碰见,因为尤尼的事情也接触过好几次。
“啊,托赖。”他拖着重伤的病体说,面上的微笑依然不变分毫,语速有点慢,可能是气力消耗太多的原因,“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听说是cicely小姐通知的救护队,还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伽马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我垂下眼帘,前额的刘海似乎又长了许多,都快要遮住眼睛了,“身为同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呢。”这是我在密鲁菲奥雷学到的最经典的官话,很滑稽是不是,同伴呵,在这个人人各怀鬼胎的家族里,谁又是谁的同伴。
或许他也不知道,那天我可是坐在后方安全的领域里,看着他被云雀恭弥击败并打成重伤,还真的没想过要出手相助之类的。撇开我们各自所属的阵营相异不说,就算同在白魔咒,见死不救也是家常便饭。再说,打扰别人的战斗可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呢。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无动于衷,其实更倾向于这样的原因:我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与这个时代的最强守护者为敌。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密鲁菲奥雷的生存法则之一。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cicely小姐今天特地来看望我。”男人的笑容中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依然在语言上用官话与我周旋,伤势过重的身体半靠着床头,说话时气息有点跟不上。
我想起以白魔咒成员的身份,不宜在这里待太久,于是向他点头告辞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伽马先生休息了。再会。”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右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男人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犹如带着压抑许久的沉重。
他说:“公主她……还好吗?”
我脚步一顿,突然不知道怎样回答他。虽然之前在总部一直是我在照看小尤尼,但那也是受了白兰的吩咐在寻找她的灵魂,说是不怀好意也不为过。我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就算我再怎么同情那个孩子,也不会为了她去违逆白兰的意思。
那个孩子,现在应该……不是很好。
“嗯。”我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真相肯定是不能说的,黑魔咒这边一乱,很难说入江能够完全掌控得住日本分部,到时候外患内忧的,麻烦的事情必定会接踵而至。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轻轻吁出一口闷气。真是令人头疼,那个有着至珍贵牵挂的执著男人。如果那孩子对他而言重要珍惜得无以复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守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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