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大自山下喊了几嗓子,山洞中的李巧娘便带着周子默以及唐家好急急赶下山来搬运东西,唐老大见李巧娘连件蓑衣都没有,只披了件羊皮褥子颇有些心疼。李巧娘于贫苦娘家做姑娘时身体便不好,此番折腾了一夜若再淋了雨万一病了可如何是好,于是连哄带劝地让巧娘和石真真、范红叶一同赶紧回到洞中。唐家好和周子默先将唐老爹和金老太送到洞中复又下山开始搬运家当。山洞中巧娘已经煮好了一锅姜汤为众人驱寒,金老太眼看洞里虽简陋倒也布置妥当,干柴稻草棉被食物一应俱全,连连夸赞大儿子儿媳处事周到,夸得李巧娘面上有光。
待子侄将家当自车上搬下来后唐老大便转回头去接唐连枝,唐老大因心急特地穿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路途危险因其正好途经七里河。此刻唐老大还没经过河岸边便听见湍急流水声,待到毛驴经过七里河岸后唐老大傻了眼,河水早已没过河堤,波涛汹涌地朝永宁镇涌去,这样看来过不了多久永宁镇就将被淹没为一片水乡泽国了。唐老大调转驴头迅速朝唐家大院奔去,远远就望见唐老二和唐连枝守在大门口,眼见唐老大赶到飞奔上了车。
“哥,都说七里河已经决口了,咱们快点往福神山奔吧。”唐老二道。
唐老大是从七里河赶过来的,自然知道灾情的严重。就在驴车疾驰之时,唐连枝突然惊叫了一声。
“七里河既然决口,相公和三弟怎么办?”
三人这才注意到被衙门留下搬沙的周捕头和唐老三此刻还不知在哪,唐老大回想刚才在七里河畔别说人了,连个鱼虾蟹没见到,按照谭老爷的格大灾之前早就逃难走了,只留这一群衙役搬沙果然是当官的动动嘴,当兵的跑断腿。唐老大心中惦记姐夫和弟弟,在同大姐商量之后决定再抄近路自七里河岸边过,唐连枝虽知道凶险,但为今之计也只好这样做了。
唐老大竭力喝驴,狠抽了几下驴屁股,那小毛驴便飞似地往七里河奔去,路上到处是横冲直撞的乡人,拖家带口地逃难呢。待驴车赶到七里河附近,哪还有什么河道可见,河神庙都被淹水,处处是一片汪洋了。
然而三人望干了眼睛也没有在岸边找到周捕头和唐老三。这时唐老二道了一句:“会不会是七里河即将决堤,县老爷已经跑了我姐夫和老三也就趁机溜了呢?”唐老二的本意是,七里河此刻已然泛滥与其一车三口陪葬在这里,不如赶快脚底抹油,再耽搁下去非泡在这里不可。唐老二一心惦念着老婆儿子热炕头,心中已然无法再顾及姐夫弟弟。唐连枝此刻听出了二弟的意思,心中不免寒凉然而大难临头自然是个人顾个人,她一个外姓人也说不得什么。唐老大实惠,也料想姐夫聪明也许此刻已经到达福神山,未免让父母担心,唐老大对着小毛驴的屁股就是一顿狠抽,直奔福神山。
世事偏就怕一个巧字,话说周捕头在谭老爷的命令下的确带着一众衙役到七里河搬沙。然而山洪来袭怎是几袋子沙石就可以阻挡得了的。谭老爷见状不好早就寻了个借口溜了,高头大马携着家眷逃离了永宁镇,周捕头看谭老爷许久不回料定是逃难去了,于是也借口尿尿带着弟弟往福神山奔去,其余的衙役见周捕头带着小舅子一去不回自然也早归家奔命。周捕头带着唐老三连滚带爬地上了山,以为死里逃生却不见洞中有范小桃的身影,于是忙问范红叶小妾的下落,范红叶进了山洞以后只记得换衣烤火喝姜汤,哪里注意到本该早到了的妹妹不见了,周捕头这一通问才记起果然是没有看到范小桃的身影,哪里肯善罢甘休,还是唐家兴死捂着娘亲的嘴才没有叫骂出去。就在此刻唐老二和唐连枝也赶到了,周捕头急急冲到唐连枝面前,道:
“小桃呢,小桃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不是说一定要带上小桃的吗?”
唐连枝再见到夫君很是惊喜,然而周捕头一见她就冲过来问范小桃的下落,对其遭遇不闻不问让唐连枝心寒。唐连枝心中本有些虚,此刻都被怒气填满,道:“你坐着吧,我去把你的小妾找回来。”说罢奔下山去,金老太等人想要去挽留已是留不住了。唐家好没见到爹爹,又看唐连枝转身离去,料到这一趟肯定是爹爹驾车回唐家接桃姨娘,于是连蓑衣都没来得及取便也跟了出去,边走边喊到:“娘我去陪爹爹了,你在高处望着洪水势态然后告诉我。”
李巧娘哪里肯让儿子这样贸然出去,然而唐家好一晃人就奔山下去了,李巧娘没弄明白唐家好的意思,儿子让她站在高处洪水若冲了过来她倒是看得见,可是如何告知给儿子呢。唐玉字有生以来第一次聪明一回,悄悄告诉给李巧娘:“娘亲,哥哥的意思是你在山上眺望山下的情况,然后告知给我,哥哥能感应到,这样就不会让马车往洪水泛滥的地方跑了。”
唐连枝本不愿弟弟和侄子陪自己冒险,于是生生将唐老大和唐家好撵下了车,自己一跃而上赶着驴奔往周家,待到唐老大想要去追已然是绝尘而去了。路上的水已经漫起了将近两寸多高,毛驴车行驶的速度大不如前,唐连枝一心想要快点奔往周家只一味抽驴屁股,这毛驴跑了一天本来就没吃什么草料,此刻也感觉到大水来袭有些惊了,这么一抽一饿一惊干脆就不走了。唐连枝刚要发作只听身后有人道:
“姑姑,你这样抽我家驴,一会它尥蹶子把咱俩都甩出去可怎么办?”
唐连枝惊了一跳,回头看唐家好微笑着坐在车上,唐连枝心说我明明将这孩子撇下去了,何时又上来的?唐家好也没多解释,一把接过鞭子轻轻在驴屁股后面小抽几下,道:“乖驴,快去吃草。”
毛驴像听懂了话似地跑到一丛草堆前,连草带水地扯下一大从草然后飞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吃地赶到了周家,待姑侄俩下车去接范小桃时,屋子里的水已经漫得连地下的盆都漂起来,范小桃正对着窗户喊:“相公救我,姐姐救我。”唐连枝看着范小桃拿不争气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范小桃道:“让你看家的时候你还一副为姐姐什么都舍得的样子,此刻却怕成这样,真是没出息。”范小桃一见唐连枝来救她,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道谢。唐连枝懒得听她废话,连扯带拽地将范小桃拉下了地,范小桃却回身上炕还要收拾东西,气得唐连枝二话没说拽着她上了车,道:
“都什么时候了才想着收拾?”
“那人家也不知道大姐你会来接我啊。”范小桃委屈地不再做声,生怕唐连枝将她再度丢下,就在范小桃和唐连枝对话的时候,只听唐家好大喊一句:“姑姑,别往前边走了,七里河决堤了。”唐连枝很纳闷难不成侄子有千里眼,眼前连七里河岸的边都没看见呢,他便知道是决堤?唐家好没时间解释,一把抢来了赶驴的鞭子,朝相反的路赶去,车刚刚转头,只听见身后一众灾民鬼哭狼嚎地往前跑,边跑边喊:“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七里河这条近路算是走不了,唐连枝果断地决定绕一条远路,没想到刚跑了几步就被唐家好阻止了。
“姑姑,不能往前走,我妹妹说不远处正涌过来一波洪水,还是往南行吧。”
唐连枝此刻方才意识到唐家好是因为自己和妹妹有感应才非要跳上车的,不禁心中暗自敬佩侄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头脑和身手,随即缰绳一转朝向南驶去,片刻后身后有汹涌洪水袭来,周边田地房屋无一不被淹没冲毁,周围逃难村民和被洪水惊吓的牲畜混乱奔跑,范小桃甚至在车后袭来的洪浪中发现了自己的梳妆台,又是一通大哭。此刻整个永宁镇乱作一团,大水就仿佛发誓要吞噬整个镇子一般追赶着唐家的驴车,有几次甚至就要得逞。就在驾车的唐连枝已经看到福神山山顶时候,只听唐家好大叫一声:
“不好,姑姑,有一波山洪自福神山后面向咱们冲过来了。”
唐连枝急忙拽住了缰绳,将驴车停了下来,问:“还有多远。”还没等唐家好作答,久不开言的范小桃道:“没有多远了。”唐连枝心中很纳闷,问:“你怎么知道。”范小桃一脸恐惧地指着耳朵回答:“听见了。”
还未等唐连枝静心去听,一波滔天巨浪迎面拍来,将驴车上的三人冲落下来。
唐连枝舍身救小妾,滔天浪一举淹三人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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