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麻子寻来四少爷，三兄弟惊见老屋无（1 / 1）

再说这宋爵自出了山洞便想要离开福神山，走至山脚下见山下洪水已经渐退，此刻也不过一人多高，便心内有些安定。可宋爵最是个谨慎之人，自然不敢发狠自洪水中游出，正踌躇之时，忽听远处有人声呼喊。

“四少爷，是你吗？”

宋爵闻听这声音如此熟悉，又是在喊他家中日常称呼，便抬头细细看去。奈何这宋爵自从娘胎里出来便带有弱病，眼神儿极差，远眺并看不出什么，只看到一条细舟迎面行来，舟前站一个细高长脸的汉子，却看不清样。那汉子眼见宋爵已经注意到他，一双细缝眼更是眯缝到看不见，乐得心里开了花，愈发让身后舟子将船快些划向宋爵。

直到舟子将船划到宋爵身前一丈处，宋爵才认出立在舟头的男子是自家管家宋二君，因平日奸诈狡猾，最会媚上讨好，本不配这“君”的名字，众人见他脸上满是黑麻子便都唤他二麻子。这二麻子本没有姓，二十年前大饥荒之时，宋老太爷在官道边捡到他时他就只说自己早忘了姓名只求跟着老太爷姓宋，宋太爷便将这二麻子收在家中做了下人。宋老太爷病故之后，宋家产业虽然说是分给了宋氏兄弟四人，但真正管事的却是四爷宋天元，平日里无论是矿上还是铺子里银两出入，甚至达官贵人的交际都是四爷一个人独挡一面，只因宋天元最是一个善聚财又磊落之人，三个哥哥也乐得做个富贵闲人，不过是每日赏花走马坐等年末分红。

二麻子在宋家多年，自然练就了一番见风使舵的本事，将当家人宋四爷溜须拍马伺候的叫一个舒服周到。宋天元何等人物，这二麻子心中的小算计通通看在眼里，只因他听话又是宋老太爷收留的，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便也就留在身边，时间一久，这二麻子便背着宋飞元时常欺负宋家下人，四处揩油，宋飞元一心都在生意上倒不大理会，二麻子却没法瞒过宋爵去，宋少爷时常人面上背地里敲打两下，弄得二麻子对这个少爷是又恨又怕，时常想要拉拢却总是碰一鼻子灰。

前几日宋飞元携妻子往山海关来，是为拜会老友顺便视察矿上事务，不想遇见洪水。这宋飞元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无论格长相都颇有三国时期的张飞之意，区区洪水本不放在他眼里，奈何顾得了妻子却顾不上儿子，待到宋飞元将妻子救下之后，滔滔浪中还哪有宋爵身影。二麻子眼见宋飞元痛心便趁洪水退落之时自告奋勇要去找寻宋爵，宋飞元哪里不知他这是趁势讨好，但若能将他聪明又面容姣好的儿子寻来自然是件好事，便予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去了。

二麻子虽不是个什么人物，但能以一介下人混到宋家管事自然有他的本事。他在去往山海关的路上便视察了地势，整个永宁镇不过只有福神山地势高一些，宋爵一脸福相不是一个短命之人，若他能活命必定是福神山去了。因此二麻子便花了一两银子高价顾了一个要钱不要命的舟子，心里怀着若福神山找不到宋爵那便回复主子少爷必定不在人世这样的心出发了。及至看到宋爵出现在眼前，竟也觉得误打误撞也算是办事方法，此番便可以在老爷面前邀功。

宋爵一看二麻子那一脸谄媚的笑容便心知他一定是要以救下自己来讨好爹爹，满心厌恶便充斥脑中，摆出少爷的谱道：“二爷你来早了，还收不着我的尸呢。”

二麻子在宋家也算是半个主子，手狠心毒，所以各路奴才都一个劲儿地孝顺他，背着正经主子当他的面也称呼他为二爷。二麻子行事高调，平日也不忌讳让这些少爷们听见，反还觉得有脸。如今宋爵摆出这样的话来，明摆着是对他不满，吓得二麻子直直跪到舟头，叩头道：“小的来晚了让少爷受惊，还请少爷饶命。”

宋爵虽厌恶二麻子为人，但他毕竟是跟着爹的，平日里宋爵也不敢如何责骂不过是伺机寻个错处敲打几句。可如今宋爵是死里逃生，适才又在山上被逼婚白扔了半块玉佩，只觉心中懊恼，不由得去自己腰上别着的那半块龙佩，他才刚不过是被唐家好抓住了错处才情非得已，留下玉佩订婚，但心中本就没拿这桩婚事当回事。他宋爵何等人物，自然要娶一个貌惊天下的美女，如何会让一个乡下丫头误了终身。然而他同他家族一世磊落，又不屑说谎骗人，更何况那唐家好貌似不是一个好缠的，如今只是委屈了玉佩，或许日后要费一番心思才能取回。

二麻子是个眼奸的，一眼便发现了那龙凤佩少了半边，心思一动，眼珠也跟着转了转。宋爵眼见二麻子竟然发现他祖传玉佩有异，瞬间恨由心生，一把将二麻子拽下了船自己上了船便让舟子开划，可怜二麻子在水中追着船游了半里地宋爵才让他上了船。

这宋爵被救回到父母身边，自然是令宋飞元百般欢喜，连二麻子都被赏银十两。宋爵之母只道独子归家，哪里还顾得上这玉佩的下落，唯独宋爵心下不安。宋家合家团圆且按下不表，只说宋爵走后这洪水日渐退去，不久便露出了地面。永宁镇的居民虽然被这洪水冲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早听得了衙门传来的风声纷纷逃往高地避难，死伤都是少数，只是田地房屋几近覆灭，就连衙门口的石狮子也被洪水冲倒。

唐老爹眼看洪水退去，嚷嚷着要坐车回家，唐老二有苦说不出，唐老爹哪还去听他所说的毛驴早失踪车也早冲散架这样的话。唐老大没办法，只得伐木来假装修车，一边修车一边在心中暗自抱怨，转而又觉得不该在心中腹诽老父便连抱怨都收起，只是耳边似乎出现幻觉，仿佛有驴在远处大叫。唐老大因为这幻觉而愤恨，一边狠狠劈开木头一边低声骂：“这破驴，还魂不散，怨不得人们都叫驴作大叫驴呢。”唐老大劈着劈着不禁掉下泪来，想想为了这驴节衣缩食的日子，又想起从前赶着毛驴车去伐木送木匠活儿的日子，更觉耳边那驴叫真切。

唐老大一边掉泪一边发呆，唐老爹却在一边嚷嚷开了：“还骗我说什么驴丢了车没了，我看你们是住在这山洞子里住懒了，连驴都不喂了，听不见那驴在洞外饿地直哼哼？”唐老爹品了一口茶，不满地往地下吐了一口茶叶沫子。李巧娘也听见了驴叫，半疑惑半好奇地出洞那么一瞧，赫然看见家中的毛驴就挂在半山腰的一颗老树杈上，上不着天下挨不着地正叫唤呢。李巧娘这么一乐，忙喊来了相公，唐老大站在洞口望见这场景，喜地直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唐老爹敲了他一下后脑勺才兴冲冲地下山将驴弄下树来。

原来这小毛驴在那日被水冲走之后，竟真如被天救下一般冲到了这半山上的树上。毛驴被水泡着每日吃吃树叶倒也悠闲，奈何这树叶吃过几日便光了，洪水一退也没得水喝，只得在树上大叫来引人注意。此番看主人果然没被洪水冲走也是满心欢喜，乖乖地跟着主人上了山被栓在洞门口，美美地吃了一大捆草。

唐家人见毛驴失而复得，便由唐家三个兄弟返回唐家大院视察一番，看老屋粮食是否都在。唐家三兄弟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看见毛驴都能失而复得便也相信上天垂怜他家，多少带着些幻想奔去唐家大院，只是沿途看着无数房屋坍塌，百姓流离失所，这幻想便渐渐破碎直到他们三个干脆就找不到唐家大院的位置而彻底消失。

“我说老大，咱们也走了许久了，怎么还没到咱们家，莫不是……”唐老二一向明，为人也颇为凉薄，这凉薄便令他养成了实事求是的好习惯。

唐老大心中也颇为失望，只是身为大哥若都泄气那别人不是更没奔头，还嘴硬道：“大概是在山上住久了，忘了回家了路了吧，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唐老二看老大不敢面对现实，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往前走，突然唐老三惊叫一声：“这不是咱家门口的槐树？”

老大和老二抬头一看，果然是唐家大院门口那棵自唐老爹还小的时候便栽种的槐树，每年夏天唐玉字都要摘树上的绿槐虫来吓唬过往路人，唐老大为此给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少赔礼道歉，自然一眼也认了出来。

三兄弟找到了标志的槐树，习惯地回头往自家院落里望去，以为会望到一片断壁残垣，谁料竟只看到，只看到一片平地，别说唐家大院了，就连周家也没剩下，全被大水冲垮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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