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进了上房，见贾敏林黛玉娘儿俩个在看花色。先请了安，上前笑道：“太太这又是给妹妹做新衣裳么？得空儿赏儿子两件可使得么？”懒得仔细看，略略扫了两眼，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大约也如以往一般，左不过是那些花样繁杂色彩绚丽多变的联珠方方锦月华锦之类的吧？

贾敏笑骂：“偏你这么涎皮涎脸的，总趣你妹妹，哪一次还短了你的不曾？”

林绩笑道：“妹妹可从不计较我的，是不是？”转看林黛玉，小姑娘冲他笑。嗯，小丫头今天一身家常的蜜合色云锦衣衫，绣着暗纹，项上戴着金灿灿的七宝璎珞，长命锁尾缀着流苏，随着她一晃一晃的。

林绩伸手拉了拉，林黛玉一扁嘴，一手打开林绩，一手伸向林绩腰间拔了佩玉，旋即紧握，藏在袖底，微微昂头看着他，竟像是夺了不给回去的样子了。

贾敏掩嘴笑起来，道：“蚀米了罢？该！”

林绩一笑，向林黛玉道：“送你了如何？可别生气啊。”

林黛玉面上带笑：“才不稀罕你的呢。”

“哟，妹妹稀罕什么？”

“哥哥把那象牙雕诗筒送了我罢？”小丫头眼巴巴的眼神望着。

林绩略一想：“是我日常用的那个么？你要来做什么？”那个诗筒给妹妹用？太素净了。林绩本人不喜欢花团锦簇，因此日常用的都是简单的样式，只是林黛玉一个小姑娘，贾敏平日打扮她恨不得扮作年画里的娃娃般富贵喜气，可是她怎么就喜欢那个造型古朴毫无雕饰的诗筒了？那上面只刻了几句诗，配的画也有些寂寥的意味。自己用是自己用，换作妹妹要用，他就不大乐意了，小孩子家家的，又是女孩子，合该用漂亮的东西才行啊。

【姑娘，你那哥哥心里下意识的不肯给你用素色一点的东西，生怕你走上清高啊孤傲啊鄙视世俗功禄的路子上去了哟。】

“我把那紫檀百宝诗筒给你，如何？”

林黛玉眼神略黯：“不要那样的，我还有差不多样式的嵌缠枝宝相纹的呢——好哥哥，给我罢？”太太从不会给我配那种样式的东西的，林黛玉暗道。可是自己就是喜欢啊……

林绩一怔：这丫头……望向贾敏，贾敏哄她：“你哥哥那个太素净了，咱们接着看看花色吧。”林黛玉抿着嘴不说话。

林绩：……啧，咱家这小姑凉如今也懂非暴力不合作了么？

“等你大了些哥哥再给你，如何？”林绩哄她。

“说定了？”林黛玉抬头看他，狡黠的眼神一晃而过，林绩哭笑不得：“定了，定了。”没好气的伸手捏一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又惹得林黛玉一句娇嗔。

十一月中，快腊月了，家中上下今年的新衣都做完一大半了。林绩同林黛玉一道儿在屋里看书，一个教一个学，林黛玉天生是个好学生，林绩教得心情挺舒畅。

屋子里拢了炭，丝毫不觉得冷。里屋除了他兄妹两个外没旁的人，鎏金异兽纹铜炉内点着的是清雅的百和香，屋子里氤氲着清清淡淡的气味。

“哥哥，我们是要有弟弟妹妹了么？”林黛玉歪着头，搁了笔。她心里难免有些好奇，毕竟自出生到现在，在林家她还未见过比自己还小的人。

“嗯。”

林黛玉：……

括弧，六六话外音：这个哥哥真是！反括弧。

林绩瞅着一边儿的梅花洋漆小几上放着的汝窑白瓷美人觚发呆，他当然知道自己又要当哥哥了，还知道这回是个弟弟呢——可是，纵然有血缘关系，可不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心里就是亲近不起来的，他对林黛玉是发自内心的疼宠，妹妹还没出世时，自己哪怕是平时得了什么稀罕东西呢，都会想着妹妹用得上不？有用的好东西都要给妹妹留着的。而如今对于这个即将出生的弟弟，不论心里还是面子上却都是淡淡。

林海对于这个庶出的子/女倒也不会太上心——他已有一对嫡出子女，并非无嗣，林家几辈子都没有庶出的子弟，现如今他对于即将出生的打着庶出烙印的儿子/女儿，这也是自己的血脉，高兴还是高兴的，天底下哪个父亲对于自己亲生的孩子会讨厌呢？就算是贾政那样见了儿子就骂动不动就要请家法唬得贾宝玉一见他就把胆子收起来战战兢兢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的爹，说到底出发点还是为了儿子好么……然而在林海心里，比之当初林绩林黛玉兄妹两个，紧张程度却是差得远了——这时代的嫡庶之别，有如云泥之差，何况如今的实况是儿女齐全，既然林海又不缺嫡出儿子女儿，那么对庶出的自然不会太过火烧火燎的着意。

贾敏作为嫡夫人，对于这个庶出的孩子，羡慕嫉妒恨什么的情绪一概是没有的，开玩笑，她干嘛要羡慕嫉妒恨？只管把一应要用的都齐备了，这才是她作为当家太太正经要做的事情呢。

到底是新生命降临，对于林家来说怎么也算是好事情。林海新近迁官，明显现在更加有前途，暗想自己也是四十的人了，又有了孩子出生，可算是喜事儿。心里也高兴。

洗三、满月，一串的事情，因在腊月，又是庶出，便不曾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