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鳞:
正月初九的下午,父亲便已经弥留了,闭着眼,再也说不得话。傍晚,银鳞从墨漓山回来,狂躁地交替握着父亲的双手,吐出龙珠,在父亲的前徘徊。父亲渐渐凉下去的身体,拒绝了他青蓝色的灵气,他憋着一身的灵力,无处发泄,眼白变成了血红,黑发在水里直直地向后扬起,整座碧泉龙的水都在他的情绪下发疯一般地抖动,似乎是地震了,要把整个龙掀翻过来。
“喝啊——”他终于力憔悴,意识到再无回天之力,仰头惨恻恻地一声嚎叫,双手紧抠在铺了层层透水锦缎的白玉榻上,玉屑随水流出。
我过去跪在他的身边,把头埋在他的怀,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父亲老迈,已经许多年了,近来已经不大说话走动。他知天命,一早已经安排了自己的后事,却也禁不住此刻儿女回想起往昔谈笑晏晏,飞泪染咸了潭水。
“爹今日,说了什么话么?”银鳞问我。
我苦笑,望他血红的眼睛:“还是让你不要与墨漓山的人往来了。你肯听他这一回么?”
银鳞握着我的手:“他不知道,那样便是你死……”
我把手狠狠地抽出来。我恨他这样说,虽然这也算是一句真话。仙夫人那一金钗无端飞来的时候,我正和银鳞围棋。我突然仿佛被挖了心去,登时就把棋盘打翻到地下,疼得满地打滚、六亲不认,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在银鳞的怀里,差点把他肩上的咬下一块来。
“早知今日,我当时就该一剑杀了自己!”
银鳞堵住了我的嘴,用唇,轻轻地。
“紫鳞,”他深邃的眼和低压的直眉就在我的眼前,一直都是我心底里那个刚强体贴的模样,“如今,你的命,比我的,要重要。”
我忍不住泄气地哭,刚刚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飘散在水中:“从前的我,哪里是这个样子的,这样活着,算是个什么活法!你看不得我死,难道我就看得你……”
“不会有事的。”他打断我的话,信誓旦旦的样子。只是在一起几百年了,我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心虚。
他逃避,回过头叫屋外的侍女:“去准备热锦被。”
银鳞:
正月初九的夜半,在不省人事的父亲的榻前,紫鳞正在我怀中默默地垂泪,侍女们忙着将熏得温热的锦被,替换掉冷却的那一床,让父亲临离去前能尽量舒服一些。
气氛已经是凄清,突然我的心里一颤,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信息就要传来。我心神不宁,紫鳞立刻就觉察:“莫非是雨官有诏?哥哥你在此处,还是我去看一眼吧。”
“不是。”我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知觉用上了好几分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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