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天下五美,东淑南惠西娇北艳中姽婳,个个都是倾城绝世的大美人。
其中东淑香语侬,身为步霄城的城主,端庄妍静为人冷冽,有人窥其容貌,称其为高山之寒蕊,但凡一见即能沁人心脾,奈何此等佳人生平只喜淬炼刀剑,难以亲近,纵有冰雪之姿却叫人只能仰视。
南惠楼恕,出自天下敬仰的奇才世家——楼家,自幼饱学多才,心柔心慈念,宅心仁厚,不但学府深沉,而且偏爱辩驳之理,曾邀天下才子赴南内论道,令无数才子铩羽而归,空叹佳人博学如此,叫我等才子情何以堪。
西娇蒲赢丹,本是个丽质娇媚,惹人怜爱的绝代美人,然而自从兄长去世,接任了丹阳城之位,便统领丹阳城文武,内治平稳,巩固基,外联顺宛城,共举兵伐图康城、焦鄂城,建立西境半壁基业。对于此等悍勇美人,实在是叫世间男子即心怜又心悸。
北艳南善,系出名门南世家,其母亦是曾经江湖闻名的美人。南善其人,生得娇柔可爱,艳冠群芳,实在是五美之中最为可亲可爱之人,然而,多年前便于天下闻名的贤人,翠寒门之大师兄——陆泛鸿订立婚约,直教人惆怅万千。
中姽婳赵怀安,貌若秋水仙人,天生丽质,由于身为前公主与叛臣之女,被当今皇上不计前嫌封为郡主,便一心一意只为朝廷效力,她蕙质兰心,玲珑叵测,一颦一笑间皆有杀机,叫人防不胜防。
由此看来,这天下五美,除了北艳南善之外,人人都是叫人心惊胆战,难以招架之辈。
只是在南善自己看来,自己也不见得有多么天真善良,平易近人。
从长成之日起,这么多年来,无论走到哪里,引得众人趋之若鹜,她何时改过浅笑盈盈的脸,面对一群凡夫俗子,天知道她笑得有多不耐烦!
这些来的人中间,有人善文才,有人通书画,有人乐理,有人晓天文,他们用各自所长抒发对她美貌的赞美,称她是深受上天垂帘,才能托生如此美貌,如此家族,她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了。
南善温婉的笑脸一成不变,悠然地在一堆字画诗文中挑挑拣拣,时不时地点头做做样子,然后对丫鬟道:“代我谢过诸位了,这些字画我都很喜欢,有几幅更是深得我心,这次都留下了。”
“是。”
不出意外,她这几句无心之语,一定又会让不少人喜极而泣,争风吃醋了……没法子,她不参合多了,她也累啊……
从十岁之后来了这墨北,她就无一刻不感到累过。想那年吧,突然有一天,她的二叔告诉她,她爹不是她亲爹,她这个二叔才是。然后一手拉着她娘,一手抱着她,不顾她的哭喊,就把他们带到墨北来了。
说来也是好笑,他们南世家本是中原的一支,怎么就跑到墨北来了,难道真的就没人在乎吗?或许并不是没人在乎,是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手了也无用,反遭杀身之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猝不及防,起初的时候一直适应不了,不是什么因为失去了小伙伴而伤心难过,也不是什么对二叔这个亲爹无法接受,她实在是极不讨厌这里的人,听说她长得好看,就像来看稀奇古怪一样的来瞧她,捏她……换在以前,那里的人从小看着她长大,从小都看习惯了,看到她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不像这边,人人让人受不了的大惊小怪!
对于她娘,在给她换了个爹这回事,表现得反倒不如她般释怀。从来了墨北起,早就不和她一起睡的娘,竟然隔三差五地找借口来和她一起睡,给她说自己的难处,说得自己哭哭啼啼的,她听着都累。她才多大的孩子,晚上是该睡觉的时候,她娘给她说这些陈年旧事,有意义吗?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不管愿不愿意,都被拖来了墨北,现在她哭她闹,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留着力气撒娇,有点实质的回报……
说来,从小她就没感觉她娘有多疼爱自己,要不是因为她生得乖巧,行事也乖巧,这才讨得点宠爱。反而是来了墨北,她娘才真的让她偶尔温暖了一下,想必是确实有些内疚了。
其实很多事,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无论是对多么亲近的人,都要看人家的脸色,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如果不想过得太累,还是活着虚伪中吧……
从此,她在墨北长大,一天天抽枝发芽,一天天貌美如花,然后,成了别人口里的北艳,让她活着越来越累。
她想要别这么累了,可惜没办法,这事不小心,那事就心,她总是在掂量,这么做好吗?或者还有更好的办法?因为想得太多,所以很多时候她的表现都会比常人慢半拍,又因她生得美貌,不动如画,所以没人会说她是迟钝,反而赞叹她端庄大气。
自从南家分裂出墨北一支,南氏就开始为镇国王爷办事。鉴于南善的种种美名被传出,不少她爹的同僚,都有了与她家结亲的打算。
他们中的有墨北的老氏族,也有镇国王爷提拔出的新贵,因为他们南家毕竟在墨北基太浅,所以谁都不能得罪。
不得罪人,这南善知道,但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是看着这帮权贵氏族,确实没有什么心思,她又不想步她娘的后尘,如果要嫁了,就得嫁个能让她安分守己的。
奈何这样的人才始终不来,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的虽说不是酒囊饭袋,但也的确不是她安心白头到老的良人。
一晃到了她十四岁,这一年来提亲的人正好是最繁荣的时候。
“小姐,小姐……”
丫鬟在门口叫了几声,就是不听她答应,只好推开门一看——
“不好了,夫人,小姐不见了!!”
南善听到丫鬟咋咋呼呼的吵闹声时,正好从院墙上跳过去。
今天来的又是某个族长的儿子,这人真是有百折不回的决心啊,都来五次了还不死心,她可没这么好的神和他耗下去。
南善跑到自己的秘密小草棚里,换了一身脏兮兮的男装,这破衣裳穿她身上,倒也伶俐,加上她本就娇小瘦削的身形,活脱脱就是个小男孩。
她照例来到一个稀泥坑前面蹲下,满身心的疲惫都被放下,只有在这里,才是她尽情玩的地方。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都是拿来唬人的,若是问她的最爱,不错,她就最爱玩泥巴!
南善抓起一把泥巴就往前面扔,泥巴打在草上,又回溅到她身上,她欢笑着就这么把烦恼一把一把的扔掉,被溅得一身稀泥连躲都不想躲,会被弄得多脏都不怕。
“喂,你又来了!”
“是啊,你也在啊?”
旁边一个光着膀子在练剑的少年向她吆喝了一声,又接着耍弄起来。他们各忙各的,直到夕阳西下,才舍得停手。
他吉祥雅是墨北吉将军的儿子,生得风流白嫩,轻佻爱笑,平日里不论在哪个人堆里一站,都是打眼的存在,姐姐妹妹们可爱黏着他了。
可像现在,他这专心致志地只顾练剑,心无旁骛,可能也只有她见过吧。
南善一笑,拍拍身上的泥,准备走了。
“喂,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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