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 2）

终于说服陈星宇没有强制送他去医院检查，秦商宇如愿以偿登上了回家的航班。巨大的机身呼啸着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远离地面向南飞去，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热辣辣地扑在手背上，秦商宇没有动，似乎在吸收这一点暖意。

昏昏地睡了两个多小时，目的地抵达，两个人拎着背包出来，徐右家的司机已经早早等候在外面。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接受徐右的好意，秦商宇望了一眼身后的巴士，恍然又看到那个白色衬衫亚麻长裤的身影。

坐在车上看两旁郁郁的花树，南中国的冬天依然一片葱茏。秦商宇突然觉得可笑，这个城市有他的家，他的爹娘在这里，不管他去到哪里，都还是要回来，那么当初那样狼狈的逃离，到底所为何来？

回到家，迎接秦商宇的是老娘哭得花容失色的眼泪，他突然想起走了半年，似乎都没怎么往家里打过电话，心里的内疚又加上几分。

“死孩子，心肠怎么这么硬？走那么远，都不知道跟家里多打打电话。生儿子有什么用呢，还没娶媳妇，就把娘忘了……”秦妈一边哭一边数落，秦商宇没法子，只好紧紧抱住她。

“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吧，晚上你爸回来，我们出去吃好吃的。”秦妈想起儿子还没吃饭，收了眼泪起身去张罗。

秦商宇看着老妈一盘一盘往桌上端菜，这也叫垫吧垫吧？眼看桌子都快摆满了！塞到手里的饭，还是用他初中饭量最大的时候那只大碗盛的。

“妈，我吃不了这么多，换个小碗吧。”

“你……胃还是不好么？”秦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秦商宇抬头看她，转瞬就明白，肯定是徐右跟他家里联系过。他本是不想让家里担心才瞒着他们的，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瞒住，倒显得他做得不对，跟自己家人还藏头掖尾的。

“小宇，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情，你以为当妈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是你爸说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叫我不要问你，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啊，瘦成这幅这样，你知道我心里得有多疼啊！你又不肯讲，我只好去问右右……”

秦妈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了，秦商宇只好放下碗来安慰她。他是错了，一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却不知所有爱他的人都在跟着受伤，尤其是老妈，看着儿子一天天瘦下去，却只能束手无策，该有多么煎熬和焦急？

“妈，您别伤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比走的时候胖了五六斤呢，不信您称称？”秦商宇说完还把脸鼓起来，拉着老妈的手戳了戳，总算是逗得家里唯一的女人破涕为笑。

秦海平下了班走出单位，就看见他们娘俩站在马路边儿等他，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又沿着江边散了散步，直到秦妈说风吹的太冷了，才打道回府。

“你看你妈嚷嚷着要回来，其实为的就是这个。”秦爸朝电视机努了努嘴，秦商宇会意地笑了。

秦妈才不管他们两个打趣，开了电视找她的韩剧去了。

还有两个星期就过年了，各个单位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秦爸照例躲进书房加班，秦商宇去厨房削了水果，端出来陪老娘看那让人昏昏欲睡的韩剧。

等秦妈两集电视剧看完，转头发现儿子果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商宇睡梦正酣，突然被人戳醒，刚准备骂人就发现，这是在家里，不是宿舍。还好还好，没有闯祸，安抚了一下自己脆弱的心脏，秦商宇回到卧室，软绵绵地倒在床上。

然而毫无悬念，秦商宇失眠了。

被子是老妈新晒过的，可是秦商宇却在上面闻到了易铭的味道。

这间屋子，是易铭住过的；这张床，是易铭睡过的；这张书桌，是易铭用过的；这个人，易铭，也许是爱过的……

当初意识到自己对他存了那样的心思，秦商宇并不惶恐，从小爸爸就说，所有的问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如果实在无法解决，那么就接受它。

可是到底要怎样解决？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于是只好去泡图书馆。利用一切空闲时间，他几乎翻遍了所有与此相关的书籍，然后发现，这件事，似乎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他只能接受它。

他逐渐接受，原来自己对男同学近乎本能地体贴和照顾是有原因的，原来自己明明不热爱篮球却还要坚持待在队里其实是为了追逐那些少年的汗水，他愿意接受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并且甘之如饴，那种压抑的渴慕带来焦灼的痛感，隐秘到令人上瘾。

但是，他无法分辨易铭对他是怎样的，他也喜欢他吗？是和他一样的喜欢吗？秦商宇小心翼翼地追寻着生活中一切蛛丝马迹，却无从判断，也无法求证，所有看似科学密的准则他都不相信，因为他错不起。

直到易铭说“我喜欢你”，说的那样明白和确定，让人无限欢喜。这喜悦来得如此汹涌，将他的理智全部击溃，让他看不到自己心底深埋的愧疚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