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妹妹你这是要打谁？”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院口传来。

只见一个素颜女子缓步走来。随身并未带了丫鬟婆子，只后面跟了个同顾昭容一般年岁的小姑娘。

来人年岁看着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面庞白净清秀，脂粉未施。手里拿了串龙泉窑的佛珠。一身素净的荷藕色袄裙，除了头上簪了枝挽发的乌木簪子，再无多余饰物。与着姚姨娘华贵一身相比，真真一个天上地下。此人正是顾父纳的第二位妾氏辛姨娘。

辛姨娘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也是一身素雅的妆扮，玉色的袄裙，头上了两朵水灵欲滴的白玉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霎是清丽可人。

小姑娘从辛姨娘身后跑了出来，站到顾昭容边上。挤开姚姨娘带来的婆子，冲顾昭容扬起一个友善地笑。握了她的手轻轻问道，“疼不疼？”

小姑娘的手软软温温的，轻轻捏着顾昭容的手，生怕弄疼她一般。

顾昭容摇摇头。冲她回了一个浅浅地笑。比起那跋扈野蛮又不讲理的顾湘兰，这个二妹妹顾芷水可是要可爱多了。既温柔又可人。

有些默契，仅在一个笑容间便可形成。

目光扫过一边被几个气力大的婆子按了的碧桃鸣儿，辛姨娘淡淡开口道，“姚姨娘，有些事还是不要过分了好。这顾府里，大小姐终究是名正言顺地主子。姨娘虽掌着府里事物，却也没得在大小姐的院里，逾越了大小姐，去打罚下人的理儿。况且大小姐这病刚好，正是府里大喜的时候。别因着打罚冲了这天大地喜气。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姚姨娘眼角猛地一抽，一点一点的娇笑了开来，“姐姐不愧是吃斋念佛的人，都说姐姐心慈手软，见不得一点打罚下人。今儿一看真是自叹不如。妹妹哪敢越了大小姐去，只不过妹妹看这院子里的丫鬟们实在不像话，没个规矩。怕她们欺了大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便想着先代为管教了。此番却是妹妹逾矩了。还请姐姐多多谅解。”辛姨娘一到，姚氏心下明白，今儿这院里的人她是一个都动不得的了。今天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来探探顾昭容的底儿。她没打算在这大小姐痴傻刚好的时候有什么动作。

“说来真是多谢姐姐提点。差点儿就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儿……说来我们不过是半个主子。辛姨娘不愧是太太身边出来的人，果然同妹妹不一样。规矩礼法可是记得牢牢地。”姚姨娘掩了嘴娇笑道。

姚姨娘拿着辛姨娘的过往刺她。想当初辛姨娘不过是戚氏身边随身伺候的小丫鬟。后来却是因为怀了顾芷水，便由戚氏做主抬了姨娘。和一个下等丫鬟同为妾氏，让心高气傲的姚姨娘恼恨不已。但是她却是动不得这位的。虽说辛姨娘不得宠，但因着戚氏的关系，戚氏外家对辛姨娘母女一直以来也多有照拂。往来送礼从不落下辛姨娘母女一份。辛氏背后站着的是戚家，姚姨娘自是不敢开罪，只得拿话暗讽了辛姨娘的卑贱出身。

辛姨娘垂下眼睑，抚了手间的佛珠缓缓道，“姚姨娘这话说得没错。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咱们都不过是个小小姨娘，说来不过只算的是半个主子罢了。有些事不能做，更不该做。”尾末的话的语气微微加重。已是告诫了。

对着辛姨娘不卑不亢的姿态，姚姨娘口舌上落不着好，只得不甘愿的应道，“姐姐放心，妹妹省的！”

“我那里有擦伤祛疤的膏药，上回我磕着了的时候请了大夫给开的。还有一瓶剩着。待会我让丫鬟拿来给你。”辛姨娘与姚姨娘说话的当儿，顾芷水附耳对顾昭容小声道。

顾昭容点点头，轻声谢道，“谢谢你！”

顾芷水轻轻掐了顾昭容一下，笑眯眯道：“姐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可不许见外。”

顾湘兰看了亲亲热热的手挽手说悄悄话地两个人，哼的扭过头去，表情不屑。

顾芷水转头看了顾湘兰，露出一个笑，“好了好了。三妹妹也别气了。咱们一家子姐妹。顽闹起来没分寸是常有的，可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姐妹们的和气。大姐姐心底宽厚，不会怪罪妹妹的。”

闻言，顾湘兰瞪了顾芷水一眼，愤怒的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只会装好人！我才不要和你们要好！不过一个下贱丫鬟生——唔！”

“顾湘兰！”姚姨娘大声呵斥，捂了她的嘴骂道，“不许这么说话！”

顾湘兰头不服气的扭头，咽下未说完的话。

顾芷水巴掌大的小脸一白，咬了下嘴唇。顾昭容看着心里一软，握紧了她的手，淡淡出声道，“不管是谁生地，都是我顾昭容的妹妹。”

“你——”顾湘兰气急。

“我是顾府的嫡长女！”顾昭容毫不犹豫的截断顾湘兰的话头。眼神蓦的一沉，“嫡长为尊。我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既然我是长姐，今日我便好好跟你说说这规矩。目无尊长，欺凌姐妹！顾湘兰，顾府三小姐，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转头看了姚姨娘，顾昭容朗声道，“姨娘若是不能好好约束三妹妹的话，昭容便立刻去禀了父亲，请秦嬷嬷代姨娘好好约束妹妹。妹妹年纪渐长，却依旧如此顽劣。咱们顾府在这衡州也是有名望的，妹妹口舌这般灵巧，要是在外头惹了祸，岂不是丢了咱们顾府的脸面。”

姚姨娘面色大变。做梦也想不到平日里那个痴痴呆呆只知吃喝的傻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还了得！才八九岁大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便头头是道，叫人抓不着错儿。偏偏辛姨娘又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就是想赖也赖不得。

纤长的指甲掐进了里，姚姨娘心潮起伏，满是惶恐。这个小小的姑娘让她不由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总是高贵而淡漠，对着她们一群妾氏漠不关心。那些争宠手段在她眼里，永远兴不起半点波澜……

按下起伏不已的心绪，姚姨娘挤出一丝笑，道，“大小姐，湘兰这是闹脾气呢！你是长姐，她年纪小，这些日子又被我惯着，难免有些骄纵。大小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她小孩子计较。她不懂事。她平日规矩也是学得好好地，只这一下给气忘了！大小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又看了顾芷水，柔声道，“芷水心底纯善，定是不会将这小孩顽话气话放在心上的。”

说着推了一把顾湘兰，催了她去道歉。“湘兰，还不去给姐姐们赔礼！”

姚姨娘心下明白，要是这会儿不求了她们的谅解，顾昭容说不定就真会去禀了老爷。现在不比从前，以前顾昭容是个痴子，再被欺负也没法告状哭诉。现在顾昭容可是清清醒醒地。她虽是得宠，却只是个姨娘。要是老爷晓得她们这一番越了礼法的作为，不定会怎么罚她们。要知道，顾丛章可是个极重规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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