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信王殿中的侍从腰牌,江桢才得出了皇。他想起上午送信王进东安门的时候,居然没有守卫盘查,显然不是为的只穿了家常衣服的信王放行,而是因为他们穿的是辰溪郡王府的衣服。想来这位郡王很得皇上喜爱,不过朱由郴的父亲,据说已经不问世事专心修仙很多年了,那么……瞧着今日朱由郴在皇内如鱼得水的样子,没准是因为他得到了皇帝恩宠的缘故……大明本对宗室管束极其严格,亲王、郡王不得宣召,禁止进京,辰溪郡王能够在京中常住,绝对是特例。
又想,朱由郴是镇国将军,虽说跟皇帝血缘不甚亲密,但怎么说都是皇室成员,无怪乎殷先生再三交代一定要听从他差遣,原来……唔,回去之后,首要要挖出殷先生何时居然结识皇室宗族了。
江桢本是骑了马来的,进皇的时候,西山他们就把他和信王的马一并都牵了回去。他出了东华门,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就要这么步行回去,却见马三三赶着马车停在旁边。
“二爷!”马三三探出头来唤他。
江桢一掀帘子钻进车内,忙不迭的道:“你怎么样?江风、安平他们可好?”
“谢谢大人关心,客栈塌了半边,砸死了十多人,安平当时出去了,江风在刷马,都没事。”
“那就好。”皱皱眉,心里觉得好像有甚么忘记了。过了一会,他才想到:“糟了!不知……不知道宝芝那里如何了。”
“……二爷放心,四爷已经派人去查看了,我留了话给西山,说有事即刻来报。”
江桢点点头:“你心细,有劳了。”既然现在知道朱由郴是宗室,对他的下人也不好真当作奴才来看,朱由郴当时没说是借给他用,还是送给他——送人奴仆,至少要把卖身契一道送来吧。
一路无话,回到客栈,客栈已经是塌了半边,老板跳脚,吼着叫伙计们扒开废墟,找人找钱。江桢他们的房间没塌,但也破败不堪,肯定是不能住了。安平与江风收拾好包袱,等在路边。
“东西拿上车,跟老板把帐结了,咱们再另找一家去。”江桢道。
马三三、江风将包袱拿去车厢里,安平去结账,江桢心里有点挂记宝芝,神不守舍。按理说一般他在勾栏耍过,抽身走人之后就忘了昨夜枕边是谁,毕竟宝芝娇美可人,镇国将军刻意笼络,他也确实挺欢喜这女子。
——再者说了,昨夜他最终未曾入港,宝芝未经人事,太过害羞又太过紧窄,他心疼她,终是用其他方法缓解了下。不算吃到嘴,自然不能释怀。
“大人,要寻别家客栈也行,但是总要告知西山,不然他一会儿差事办完了,可寻不到我们。”马三三道。
“那等我们安顿下来,你回去一趟。”江桢含糊的道。朱府并没有挂着“辰溪郡王府”的门匾,只简单写了“朱府”二字,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是。”马三三一贯的恭敬。
此时已是中午,几人去了东南城的一家客栈,沿路客栈已是爆满,外来的客商客栈被毁,必定要换住店;本地的居民房屋倒塌,也是要寻地方住的。这些都是有条件的,那些小家小户的就只能在路边哀嚎。一路走过来,渐渐听闻今日之事,只听得他们越发心惊——原是王恭厂发生大爆炸,邻近房屋地面全部焚毁,死伤无数!
江桢越发挂念宝芝安全。
下午过半,西山终于回来。
“可有宝芝小姐的消息?”江桢心里着急,下午本想小睡一会儿,也只是瞪着眼睛出神,辗转反侧。
“回二爷的话:宝芝小姐无大碍,只擦伤了腿。四爷说,叫二爷不必心急,正好趁机接小姐出来,二爷也不用去看望,以免人看出破绽来。四爷还说了,最近京城乱得很,二爷最好不要随意出门。”
江桢略点点头。京城骤发灾难,就算不宵禁,也一定要加强治安,像他这样的高不成低不就的外地武官,此时还是小心为好。
马三三又带回消息,“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王恭厂那边突然爆炸,厂内工匠带管事太监,全都震得死死的,地面陷落,邻近四、五里的房屋全部震毁,死伤无数。”
江桢咋舌:“京城这下子可是要乱了。”
“可不是。四爷下午回来一次,又赶着出去了。四爷在城南倒没有产业,不过那么大事件,死了那么多人,皇上心里可不好受,四爷总是要为皇上分担些的。”
“不是向来宗室不许手政务的吗?”
“这个小人不懂。说是皇上已经命西城御史查报,并即刻封锁了出事地段,又有信王奉旨协理民生,四爷跟信王交好,定是要帮他一帮的。”
京城人口众多,据闻此次大爆炸牵连地段甚广,怕不是有几万灾民,除去死掉的,还有无数受伤的,医药、饮食、住宿都是头疼问题,好在天气也热了,睡路上也不是问题,只就一样,爆炸中心路面均严重损毁、塌陷,一定要将灾民迁出安顿的。
信王年纪太轻,想来本没有经验,不过这等事情,他的职责本也就是协调各衙门官员行事,不需要他真正出主意的。
何况还有个极能干的朱由郴帮他。
一想到这位宗室子,江桢便觉实在捉不透。说起来朱由郴年纪不大,心机却实在深沉,绝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结识信王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一步,皇上至今无子,信王很有机会成为皇太弟。皇室自孝庙开始,子嗣就一直不茂盛,换到世庙这一支,依然子息不旺,皇上的长子已是未满周岁便早夭,皇后亦无所出,内又有客氏与魏忠贤这等险小人在,看来皇嗣后续无望的可能非常之高。
接下来几日,朱由郴都忙得看不见人影,只叫人传了口信,叫他先别急着回辽东。宝芝倒是使人送了一封信来,说受了点轻伤,现下四爷将她接出来,送去京郊通州养着,又羞答答的将自家戴的一支金绞丝镯子送把他。江桢本想回了信,再送点衣料甚么的过去便就算了,终是放心不下,带了安平找过去。
朱由郴倒没委屈了宝芝,给她一座三进的宅子住着,使女婆子小厮数个,门口小厮不认得江桢,只拦着不许他进去,江桢极恼,即刻便想拿马鞭子抽人。
只听绿珠惊呼道:“是二爷!”喝住小厮:“你们也闹得不像话!小姐该见甚么人,岂是你们能做主的?”
管家也出来了,道:“绿珠你可不能这么说,四爷吩咐了,不许闲杂人等来烦着小姐。”
江桢只恨得想一脚踢翻他,道:“二爷我是‘闲杂人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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