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已至（1 / 2）

沿艾回家的时候，长恩已经到家了，正穿着蓝色机器猫的围裙在做饭。长恩似乎特别喜欢这件围裙，搬家后也将它带了过来。照长恩的话来说，就是，“每当我穿这件围裙，沿艾就一直盯着我看。”

男人的虚荣心啊。

沿艾换了往常穿的白色体恤，靠在厨房门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欢迎？”长恩微笑，尝了一口勺中的汤汁。嗯，味道有些淡了。

“绝对不是。”沿艾笑嘻嘻地说道。

长恩放下汤勺，走到沿艾身边抱住了他，“我想你了。”

“嗯。”沿艾承认，他心里挺开心的。

顾医生的手开始四处游动，在沿艾身上一阵乱。

“喂，你这混蛋，确实挺想我的嘛？哈？”沿艾不爽了。

“有时候想念是需要通过实际行动来表达的。”长恩的声音有些沙哑了，“我一向热衷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沿艾无语了。“先把汤炖好。”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想着汤。”长恩的语气非常怨念。

“我肚子饿了。”

长恩无奈地笑了，松开手，沿艾的脑袋，“行，我们吃饭。”

“听话。”沿艾笑容灿烂，他走到长恩身边，安静地看着长恩做饭。

他忽然开始想，长恩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呢？长恩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关于自己的过去。除了莫言，沿艾对于长恩真的是一无所知。

长恩会为什么而烦恼呢？为什么每次接触到关于亲情的事情，脸上都会闪过几丝寒意？

“长恩。”沿艾忽然从后面抱住长恩的腰，“长恩，我想了解你。”

长恩的背影怔了怔，却没有说话。

“我想了解你。”沿艾重新说了一遍，语气多了坚决。

长恩转过身，将沿艾抱上桌面，“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沿艾望着长恩的眼睛，“每当看着你的时候，觉得自己对你一无所知。这让我非常恐惧，总觉得你并不是认真的，玩腻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沿艾，”长恩的语气有些无奈，“我说过多少次，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

可是，父亲就是这个样子。母亲车祸走了之后，父亲说他绝对不会离开。沿艾握着父亲的手，以为父亲真的会永远留在他身边，可以抵挡一切风雨。然而，当男人被病痛击倒后，当他的父亲，闭上眼睛说对不起的时候，沿艾心中的某个地方，刹那间破碎了。

天长地久？到底什么才叫天长地久？

所有的天长地久背后，只是他一个人的默默坚信。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我和母亲。”长恩深吸一口气，“那时候我觉得很委屈，明明母亲才是父亲原配妻子，明明是父亲为了事业而抛弃母亲，选择了上司的千金。是他的不对，为什么我们却遭人嫌弃？”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母亲当初为了和父亲在一起，跟家里人都断了联系，她没了任何依靠。而那个年代，单身母亲的地位非常低微，因此，她只能忍着舆论压力，靠卖杂货养育我。那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习，长大挣够多的钱去报答母亲。我用尽全力地帮母亲工作。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家，尽管我一直都有帮她减轻负担，母亲还是经不住劳累，在我十五岁那年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三年，一直没有治好。后来，家里没有足够的钱再担负医药费，所以，母亲选择了自杀。”长恩的眼睛闪过几丝哀恸，“母亲去世后，我决定当一名医生。那段时间，我以为父亲会来看望我，起码过来拜一下母亲也好，证明他还是放不下我们的。可惜，他一直没来。有一天，我在街边看见了他，他笑得很开心，手里牵着一个比我小几岁的男孩。父亲已经有一个家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惦记我们？那时，我发誓，一定要变得优秀，我要让父亲亲自前来跟我道歉，跟母亲道歉。”

长恩的眼睛里藏着倔强，沿艾仿佛能看见十几岁的长恩，当年的长恩一定也是这样，骄傲，卓尔不群。

“我恨他恨得透骨，越恨，就越是努力读书，等待扬眉吐气的一天。直到后来，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恨意了。有时候，忘却远比报仇来的现实。”长恩温柔地笑着，眼神很淡。

沿艾觉得非常心疼。长恩和他不一样，长恩不会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哭泣，长恩永远只是笑，笑着面对别人，笑着面对自己。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这只是长恩长期形成的伪装罢了。所以，他想让长恩真的开心，不是表面上的。

“母亲逝世的那段时间里，似乎天空都塌了下来，所有的压力都转到我身上。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在每天晚上偷偷哭泣，确实，这种压力太压迫人了。以前，那些人嘲笑我没有父亲的时候，我并不觉得难过，如今母亲走了，那种悲伤绝望更加实际，更加彻骨。就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莫言。他没有看不起我，他能给予我想要的关心，因此，我爱上了他。那时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陪伴，而莫言可以给我这一切。当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离开了。”

长恩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你知道吗，前天我和莫言谈话的时候，我说，我已经用八年构建了一个天长地久，我让他给我一个回答。莫言却说，我等待的并不是他，只是他的认可。我想让我的过去，看见现在的我。”长恩靠在沿艾的肩膀上，“没错啊，我是想让我的过去，看见现在的我。我已经长大了，所以，我想让母亲回来，让她见证我现在的辉煌。我已经有能力照顾她了，她不需要再选择自杀。”

“长恩，”沿艾平静地说，“长恩，你要知道，我们的过去，都随着时光消失了。”

长恩惨淡地笑起来，眼里满是哀伤。

“可是，你不是说过吗，我们还有未来。”沿艾伸手揽住长恩，“长恩，你还有我，我们还有未来。”沿艾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辉，一下子，跟长恩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了。

长恩怔住了，许久后，低头深深吻住沿艾的唇，“谢谢你，沿艾。”

沿艾伸手勾住长恩的脖子，“我们做吧。”

“嗯？在厨房没关系吗？”

“没关系。”只要是你，就好了。

许多年前，栀子花依旧如此美丽，勾勒出年轻的绚烂。名叫莫言的少年站在大树下，朝对面那个英俊的少年微微一笑。

“长恩，你相信天长地久吗？”

刚和别人打完架的少年挑眉，一双眼睛倔强无比。

“有一天我们都会长大，强大到足以触天空。”莫言微笑地望着天空，“到时候，你给我一个天长地久，好吗？”

长恩轻轻拂过不久前被人打伤的手臂，“好。”

那时候，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强到不再低声下气地面对所有人。他是单身母亲的孩子，那又怎么样？他有他的骄傲，他的尊严。而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处，对着那些践踏过他的人，微微一笑。

莫言，母亲，感谢你们，让我成长为现在的顾长恩。让当初那个不断咬牙学习，会因为别人的挑衅而大打出手的少年，真正长大了。我的骄傲，就在这个天下。

长恩和沿艾在厨房行完房事之后，便拿着食物到餐桌上狼吞虎咽起来。沿艾吃完一碗饭，还不知足，起身又乘了一碗饭。

“你不吃了吗？”沿艾嘴里塞满了饭。

“不用了。”长恩挑眉，“怎么吃这么多，我又没有蹂躏你。”

沿艾瞟了长恩一眼，“我胃口一直很好。”

长恩微笑，伸手托住下巴，“沿艾，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许诺你一个未来。但是，此刻我想和你在一起，这种感觉是真实的。我非常清楚。”

“那我们就在一起吧，先不要管未来了，谁也说不准未来。只要把握好现在就足够。”沿艾认真地说。

也许未来会很漫长，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分离。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我唯一清楚的就是，我已经爱上你了。所以，长恩，我们不要害怕未来，好好把握现在吧。

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暂时，哪怕没有未来，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过几天就是莫言和温轻离开的日子了。莫言这次回程，主要是带温轻回家，温轻出差太久了，吵着要莫言过来接他。

临走前，莫言依旧是平静地笑着，“沈先生，今后麻烦你了。长恩他这个人，有时候其实跟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