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离开后,我并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攀着栏杆,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刚进隔离区时见过的那些迎春花还在,盛放在五月淡橘色的朝霞里。
我很难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好像蒙在眼前的布突然被揭开了,好像这些东西以前都没发现,今天才第一次见过一般,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心里就在想,这片的迎春花怎么就开得这么好呢?这早晨的空气怎么就这么清爽呢?回去一边喝粥一边用随身听听张国荣的歌,这粥怎么变好吃了?张国荣唱歌怎么能这么好听呢?就连跟护士去消毒,也在心里嘀咕,这护士小姐都突然变好看了呢。
消了毒,我又洗了一个澡,一边对着镜子梳头发一边给二哥打电话。
按了扩音放在一边,我心情大好地哼着歌,专心将一撮翘起的呆毛用水抚平。
没一会儿,嘟嘟声断了,跟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知道接通了,连忙凑前去说:“二哥,是我。”
电话里没声音。
“二哥,你在听吗?”我终于把头发弄好了,外后歪了一下,坐在床上套裤子,“喂?二哥,你能听见吗?”
电话里只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二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没在意,自顾自地说,“哦对了,你能把池迁叫过来听一下电话吗?”
电话那头仍然一片寂静,就在我忍不住要再次出声催促的时候,那边轻轻地说:“爸爸,我在。”
我一下坐直了。
“二叔还在睡觉。”小孩声音仍旧很轻。
小孩声音还嫩,又是特别轻缓的那种,照理说只会叫人更放松,可我莫名就有点紧张。
因为池迁上辈子一生闷气说话语气就会变成这样,特别平静,特别轻,像是冬日里结了一层薄冰的溪流。每次他一露出这种语调来,我就特别容易底气不足,就算我什么都没干。
果然,习惯真是强大的东西,我现在就有点心虚。于是我带着点小心问:“那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不回答。
这又是池迁的一大习惯——他遇到什么事都不和人争执,要是意见相左或是惹得他心里不痛快了,他要不冷眼旁观,要不沉默是金,反正不会把真心露出来给你看的。小时候不幸的童年教会他隐藏自己。而现在看来,他从小就是这闷葫芦的个性,怪不得我们以前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关系都比僵尸还僵了,却没吵过架。
于是我有些尴尬的呵呵了两声,顿了一下,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阿卷,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今天爸爸的检查出来了,没有感染*,你知道*吧……”
“我知道。”他打断了我。
“啊,你知道,嗯,你知道就好。”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打这个电话的目的,“那个,今天上午想不想和二叔来见爸爸?”
他反问:“爸爸愿意让我见了吗?”
他这话让我一愣,我愣完第一反应是:他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讽刺?
第二反应就是:嗯,果然我不知怎的把他惹毛了。
我回想了一下,以前要是发生这种情况我是怎么应对的呢?
上辈子好像也有一次把池迁气得不轻,对,没错,就是那次,池迁上高中时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那次。
不像别的孩子喜欢闹父母,池迁从小就很少向我提要求。等他长大了次数就更少了,只有那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难得要求我下课后去看他比赛,我当然是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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