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说得轻,红月却听得真切,于是往外迈的步子稍微一顿,回过头来,柳眉微挑:“婢子自是愿意帮王爷更衣的。”
她声音轻柔动听,薛寅却跟突然睡醒了似地把背打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义正言辞地摇头,“不必,红月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于是红月也真如他所言,干净利落地推门走了,走时不忘带上门。不过薛寅到底被冷风激了一激,清醒了些许,于是坐在椅上叹气,他居然还是个王爷,衣服破破烂烂,住地寒风瑟瑟,吃的没着没落,薛朝历史上大约也数不出比他更寒颤的王爷了。
薛寅的身世,说来挺特殊,不过在皇家也还算稀松平常。已经驾崩的先帝是他叔,他爹的同父同母亲兄弟。皇家一般来说同父兄弟多,同父同母挺罕见,但一般会较其它兄弟亲厚。薛寅一直没想明白自己爹和自己叔是不是亲厚……或者说,自己老爹究竟怎么得罪了这位前皇帝大人。表面上来看,他叔对他爹挺好的,金银财宝要赏赐,世袭爵位要给,封地也要给。可惜给来给去,没实权没官衔,封地嘛,土地广袤,离帝都不远,可谓广开天恩,只可惜吹得再天花乱坠,北化这地方也是个鸟不拉屎的要命地界,凄凉荒芜,天气严寒,植被稀少,牧畜难兴,连北化再北边的月国人都不稀罕来抢这半点油水也没有、占了也等于白搭的地盘。
当然,薛寅也就是喝西北风的时候会忍不住回忆一下他老爹的历史。他比他爹想得开,北化再是穷山恶水,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在这破地方待着,倒也没人管束,舒坦自在。薛寅当世子的时候就是个没骨头的懒散鬼,等当了王爷,更是懒得没边,没人管得住他。
他正两眼放空坐着神游,思绪已飞去天外转了个圈,不知流落何处,蓦地空中传来一股诱人甜香,他鼻头一动,一双眼几乎立时有了神采,亮得惊人,面露狂喜,“快拿上来!”
房门被一脚踹开,一女子端着个托盘大步走了进来,把托盘放桌上,再把盘中乘着汤的瓷碗“啪”一下放在薛寅面前,口中骂道:“你能再懒一点么?饭还要人端进来。”
女子一身骑装,看着比红月还要干练,气势不凡。薛寅对她的骂声充耳不闻,捧着那碗甜汤深深吸气,表情陶醉得简直像喝了蜜:“我是王爷啊,被人服侍不是应该的么?”
女子抱臂冷笑,“你是王爷,老娘我还是郡主咧!可有我服侍你的道理?”
薛寅于是嘿嘿笑:“阿姐息怒,阿姐请坐,谢谢阿姐。”
女子——薛明华哼了一声,也坐下,见眼前人已经要被那甜汤迷了个五迷三道,无奈摇头。
这对姐弟打眼一看,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娘胎蹦出来的。薛明华身材高挑,五官深刻,皮肤微黑,活脱脱一个性烈如火的强势北地女子,甭说女子应有的柔婉了,连女人气都没沾上几分,一副说一不二的做派。薛寅跟她可以说是恰好相反,身板细瘦,皮肤白皙,一张脸文秀俊雅,唇红齿白,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个文弱秀气的俊美书生,结果再一看,就能发现这家伙身上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书卷气,根本是个胸无点墨的懒鬼。
老话说生女俏父生男俏母。这话在这对兄妹俩身上应了个彻底,老宁王爷生前是个粗人,武将,娶了个妻子是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官家小姐,结果这一双儿女,女儿从性情到模样都像父亲,行事果断,反倒是该做主的儿子一副软绵绵没骨头的样子,整个一个扶不上墙的孬种。老宁王爷为此颇为忧虑,可惜还没想出解决之法,自家夫人就病逝了,老宁王爷跟着一病不起,走之前,也只来得及拉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叮嘱说:遇上大事一定要商量着办,别莽撞。
这老宁王吧,虽然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大老粗,但看人也还算准,故而这姐弟俩倒是一向有商有量。薛寅慢吞吞地喝甜汤,薛明华抱臂叹气,“今年现有的粮食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但现在商路断了,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不太好办。”
薛寅顿了顿,放下碗,问:“外面打成什么样了?”
“天狼来报,听说姓柳的已经占了平阳,眼见着就离宣京不远了。”薛明华皱着眉,“商路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了。以我看,这次朝廷多半要完,姓柳的迟早也要扫到我们这儿,我们就这么点人,要怎么做,不好说。”
薛寅越听,眉头也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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