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薛寅居然还真不讨厌柳从之了。
甚至,他欣赏这个一生可堪传奇的男人,他甚至也爱看柳从之这张俊俏至极的脸。
可柳从之终究是帝王。
帝王的承诺,一个帝王在落魄时的承诺,说得满腔诚挚不假,可究竟,能有几分可信呢?他喜欢叫柳从之姓柳的,喊起来十分过瘾,可这个姓柳的他是“陛下”啊。
崔浩然此来,手中兵将不少,一干士兵都在附近一个山谷内扎营,柳从之既来,自然立刻被引入了帅帐。柳从之和薛寅二人这一路混得灰头土脸,这时也终于能够修整一番,而且崔浩然手下有随军的军医,总算能帮柳从之料理一下他那经薛寅辣手摧残后幸而没有要了他性命的伤。
等着一切事宜处理完毕,柳从之改头换面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又是那个人模人样气势逼人的皇帝陛下,连带着薛寅也换了衣服打理了一下自己,回复了他唇红齿白秀秀气气一张面孔,同柳从之一起进了帅帐。帅帐之中,崔浩然神色严肃,看一眼薛寅,见柳从之对此人在场似乎毫无意见,才沉声开始禀报:“禀告陛下,月国狼崽子心肠忒狠,如今北边的情况……恐怕不妙。”
☆、第62章两头无路
崔浩然一双浓眉皱得极紧,他是个典型的北国大汉,性情爽朗,又常年征战,是从尸山血海腥风血雨里走出的一员悍将,此人行事直白且大胆,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昔日追随柳从之时,在生死紧要的关头尚能豪爽一笑,自言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以说,崔浩然性情刚硬豪迈,少见他如此肃穆,更少见他愁眉紧锁。柳从之见状微笑:“如何不妙?”
柳从之无论沦落至何种地步,或落魄或潦倒,哪怕濒死,他面上的笑容也从无半分勉强,神情从容不迫,似乎这世间无任何事能动摇他一分一毫。崔浩然看一眼他的笑容,受其感染,神色也镇定下来。他凝神一指帐中矮机上摆放的一张地图,“陛下,我们现在在这儿。”
这地图乃是一张北地的大致地形图,绘制得潦草,柳从之看一眼地图,微微点头。
崔浩然又在地图上离此地往北的位置划了一条线:“如今这条线以北,虽不说是月国人的地盘,但恐怕到处都有月国人在蹦跶了,我一上路才发现,如今这边境根本乱得没法看。”他说到此处,忽然瞪着地图咬牙,“王溯那狗崽子,简直丧尽天良。”
王溯即辽城守将,同时也是柳从之旧部,柳从之打量他面上怒意,微微一叹,“王溯投了月国人?”
柳从之的神情并不吃惊,声音仍然从容,崔浩然却似被这句话点燃了一腔怒火,看一眼地图,重重一拍案,忿然道:“我当年还当这人是兄弟,哪里想得到这家伙这么不是东西!还誓死护卫边境!这老小子一声不吭地投了月国人,辽城守了那么多年,结果就这么被人给无声无息一锅端了!”他说着说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忽然怒极反叹,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咱们当年守辽城死了那么多弟兄……就这么没了。”
崔浩然本来怒极,这时神色也是黯然。柳从之闻言亦是微微苦笑,叹道:“昔年我与王溯在辽城交接,临走之时,他以十坛辽城烈酒景云春为我送行,向我起誓,此生定竭尽所能,拒月匪于辽城之外,保一方太平河山。”他平铺直叙缓缓道来,语调并无多少起伏,只稍微讽刺地微笑:“言犹在耳……”
言犹在耳,人已零落。
薛寅靠在案旁,懒懒打个呵欠,看着万事不萦于心,实际上两只耳朵竖得老高,等着听下文。他对北地情势的关心一点不比在座其余二人要少,薛寅本身就恨煞了月国人,听说辽城沦陷,心中也是一沉。柳从之清楚地看到,薛寅听说王溯投敌一则消息时眼睛蓦地睁开,眉毛微蹙,然而过得片刻,似乎困劲涌上,眼皮又耷拉了下去,遮住了眼中神光,只是看他那闭着眼睛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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