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老茶饮过半,洛潮突然离席直奔萧云休,嗫喏半晌方言有事相商,闫老眼一眯盯着他不放,余氏兄弟也都看了过来,萧云休本不放在心上,可见他们全数眉头紧皱,心中又打起了鼓。
洛潮逃也似地离去,萧云休只好前去看看,一路跟他回到房间,洛潮转身关了门,接着正声道:“债不要你还,我死活与你无关,你也是这般,还请你立刻去赶了那些人,带了嫁妆走,你有这么多嫁妆日子总会好过,何苦这般?”
萧云休并未如两日前那般手足无措,而是静待洛潮语毕才缓缓开口,“侯爷果然高位,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说并非是你娶了我,我信,若侯爷也能叫别人相信,顺带让萧家不丢颜面且保我娘亲不被他人唾骂,别说休了我,便是当场要我命也无不可。”
“虚名于你当真比命更加重要?我好言相劝,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怎这般不通人情。”
洛潮周遭尽是些不拘礼教之人,因此他难以理解萧云休这般所为何来。
人情?只怕‘人情’二字在你眼中远不及你一人逍遥自在来的重要,萧云休虽然这般想来,却觉得多言无益中,因此只道:“细细思量侯爷所言不无道理,萧家或我娘亲还有我的死活全与你丝毫没有关系,之前种种倒当真是我的不是,给侯爷您添了这许多麻烦实在抱歉,休了我倒两厢清净,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此刻吧,只是我还有件事不得不劳烦侯爷。”
洛潮没料到她今日这般好说话,但听得她有事相求真是高兴还来不急,于是连忙应允。
萧云休见他喜形于色,绝望之下字字清晰声声入耳,“我再出不得这间客栈,万望侯爷通知我娘亲前来收尸……”
她言语狠绝,再无转还余地,洛潮的心情当即跌到谷底,怒气满腔却无处发泄,怒喘了半晌,只咬牙切齿道:“你别后悔。”接着拂袖而去。
萧云休面无表情站立片刻,稍整心绪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大厅。
幸而余氏兄弟全力相帮,估价定价典当,一气呵成,因此只费了三日半功夫。
洛潮当日虽然气怒倒极点但并未离去,萧云休心中烦闷,对他再无半点期望,于是只当没这个人,下人见她面如寒霜也不敢多言。
还债之日,债主们如约而至,萧云休早有准备,一手银票一手借据,做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只是当她送走最后一位债主后发现所剩无几,无奈只好清点了余下银钱,唤来陪嫁众人,便欲遣散了他们,待众人到齐她道:“今日遭逢变故,云休多承各位不弃,只是我已无力雇佣各位,还望各位自谋生计,这包裹之中是等量银钱,今日散与各位权当车资了吧。”
这十多个陪嫁之人,大多是临时雇来充数的,既见再无前途,这萧家小姐出手也不小气,便说了些场面话不多久便走得七七八八。
只有两个跟了她几年贴身丫头说什么也不愿离去,直说吃糠咽菜也不离了她,萧云休一阵感动,转而拿出与别人不同的两个包裹,对两人道:“你们也都是讨婆家的年纪,跟着我再过一两年总是要走,当下我已给不了你们太多银钱,这里的却也够你们与家人置些田产,以后日子自是好过。”
她将包裹交到二人手,她们却仍是摇首不接,直道:“既然够我们置办田产必是不少,小姐与姑爷不也是无处容身,还是留下吧。”
萧云休听闻此言只得苦笑,她叹道:“我又何尝不知无容身之地?只怕这洛潮不是省油的灯,多有余钱倒容易坏事,只待你们走后我与他寻得方寸之地安身便罢,长此下去母亲不舍了必会松口容我自由,那时即使没钱也不大要紧。”
说到此处萧云休微微一笑道:“比起娘亲倒是你们应该更知我为人才对,无论如何我总有法子叫自己好过的不是?只是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却无以厚报,心里愧疚的很,若再推辞我真是无颜再见你们了。”
她言尽于此,且命小二顾来车马又另付了车资才将她们送出,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突然想起与二女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伤感得落下泪来。
她本是随之人,见风成云遇云刚雨,对人对事从不强求,总觉得人人都会寻得予自己最好的方式,不料近期所遇,几近颠覆了她以往视为理所当然的一切,且不得不亲自面对最为现实的生计问题。
洛潮的种种作为她并无憎恶之心,充其量有些不解,回想洛家将他赶出来虽然有欠公道,但几日相处她终是知道洛潮能气死神仙的本事。
想到日后的生活,萧云休一阵茫然,但总也知道在客栈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她寻来洛潮想与之商量今后安身之法,可言谈之间发现他除了当日那点脾气,今时又是一急便只知红了眼眶,毫无主见,教她好一番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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