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生这一晚并没有闲着。他还是和昨天一样,让周才能睡在县委大院里,而他则依然住在迎宾宾馆的一个小房间里。这里来了两个客人,都是他以前的同事,一个是黑羊乡的乡长奚长伟,另一个则是青水镇的镇长王怀义。
马长生让秘书楚江声弄了些花生米和一些酱猪肘蹄膀之类的东西,又拿来一瓶陈酿,弄了碗筷杯子,便坐在房间的小桌边喝了起来。
楚江声很有眼色,他看到马长生没有叫他坐下来,便悄悄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这个小伙子不错,”奚长伟夸道。他本想说和长生同志有得一比,可觉得这个时候和马长生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逾矩了?
马长生看了看奚长伟,微微笑道:“长伟老兄说话现在也懂得藏着掖着了。你虽然人不在县里,可对县里的情况知道得不少吧?”马长生记得县委常委武装部长奚见南是奚长伟的堂叔。
奚长伟尴尬地笑了,向马长生举起酒杯道:“马书记,什么都躲不过您的法眼。”
马长生摆了摆手,向奚长伟和王怀义说道:“我们之间,不用那么生分。没外人的时候,你们尽管可以叫我长生。是这样,你们既然来看我,我也有些话要交待交待。黑羊乡那边,长伟老兄要注意提拔一些干部,要让人家知道是你提拔了他们。同样,怀义那边也要注意提拔一些干部,比如茆令江,比如曹四海,都可以提到副科级领导岗位上来。当然,你也要让人家明白是你提拔了他们。”
奚长伟和王怀义点了点头。他们都是久经官场了,对马长生的意思心领神会。马长生不管那么多,他只要管住下面的一二把手就行了。至于一二把手提拔的干部,肯定对一二把手感激万分,于是,整个乡镇事实上就处于马长生的控制之下。
别说是一个乡镇,再往上推,一个市,一个省又何尝不是如此。上位的领导只要抓牢下面的一两个人,就等于掌握了全盘。
“我们保证要把马书记,不,长生兄的意思落实下去,”两人先后答道。先叫马书记,想到马长生刚才提示过了,觉得不妥。要是直接叫长生,自然也是不妥。于是最后出来的,却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马长生笑了笑,也没再纠正什么,转而谈到了楚江声。“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笔杆子勤,反应也快,以后好好打磨打磨,倒能做些事。”马长生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用楚江声也不过短短数天,酒色财气这些东西,他还没有一一试过楚江声,话也不能说得太早了。
马长生又和奚长伟聊了黑湖村的金矿,问起了陈同旺最近的表现,跟着则和王怀义说了一番苗木花卉的事,要青水那边拿出大的手笔来,既要拓宽本地栽种面积,又要拓宽市场。
俩人一一应着,默默地把马长生的话记在心里。一瓶酒也不过喝了数杯,奚长伟和王怀义便向马长生道别。
马长生起身送了出门,又让门口的楚江声把二人送了出去。他看着街上的夜色,拿出手机正想叫楚江声回去休息,却看到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
马长生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马书记,我的父亲陶定义昨天下午没上班,被纪委查了,说要通报批评。”落款是陶雪兰。
马长生想到那娇娇艳艳的女检察官,身下不由得有了些反应,但他觉得还是正事要紧。千沟县表面风平浪静,底下估计早已是波澜丛生了。
他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便没再说什么。
其实马长生真想给陶雪兰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的近况,再问问陶春兰的情形,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自己行事处世越发小心谨慎了。也许这正是千沟县曾经给他的教育过多,让他不能不敏感,不能不多虑些。
楚江声送走两人回来后,马长生让他明天去一趟农林局。“有个别老同志,虽然也是被批评的对象,但还是要照顾一下情绪嘛。”
马长生说得含蓄,楚江声却听得清楚。这是马长生要给某个老同志留颜面了,等到楚江声回到县委办的临时宿舍,找到下午打印出来的通报文件一看,立即找到了农林局的副局长陶定义的名字。
马书记指的人肯定是这个人了。明天自己去,该如何照顾陶定义的情绪呢?楚江声头皮一阵发麻。
不点他的名字,向农林局建议让陶定义退居二线,上调两级工资,或者再安排一个正科级调研员,都说得过去。楚江声想到这里,突然明白了马长生的高明之处。他的领导不明说,正是让他楚江声去琢磨的。楚江声去了农林局,要替陶定义说话。不管他是自己的〖意见,还是代表马长生的意见,农林局都不敢不当一回事。将来即使有人提起,马长生完全可以一推了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官场里面,学问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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