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园中,只一间正房为云袖所用。外间是书房模样,里面的卧室。
云袖拿了两套新衣分别给了子实、郑莞。郑莞拿到手,全身发冷,哆嗦着便欲解衣更换。
云袖、子实立马转身,齐声道:“去里间换,男女有别。”
郑莞被他们一吓,情急之下自己的确忘记了,不过自己还是小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以前在山下的时候,经常看见同龄的小孩在河里洗澡,男女都有,再者他替云白洗过澡,自然知道男女的区别,可却不知为何要避讳。不过既然他们说了,她便进了里间去更衣。云袖拿给她的是新衣,不过是男式的,虽让她觉得奇怪,他明明有新衣,为何却总是穿是那洗得已经发白了的旧衣。
更衣完出去后,发现子实穿得也是新衣。子实比云袖大,云袖的衣服穿在子实身上有些短了,不过子实却不在意,正说着:“等我回去后,将你这衣服洗好后晾干再送回来。”
云袖正沏着热开水,道:“不用了,我穿不着。”既而又走向郑莞,将一块干净的巾帕递到她的手上。
郑莞接着,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道:“还烦云大哥重新写下那些字。”
云袖又将一碗热水送到她手中,道:“好。”说着便去研墨写字。
子实坐在椅上正喝着热水,听郑莞要云袖写字,便道:“郑莞小姐也知道云袖的字好,来讨要字迹,怪不得刚刚如此宝贝那张纸。”
郑莞轻笑,也不去应答,她宁愿不说也不想说出来支欺骗子实,因为命批一事她不准备让更多的人知道。
子实见郑莞不答,便要去看云袖所写之字。
云袖却道:“你不许过来,这可是秘密。”
此刻,门外传来一声愉悦清新的笑声,随即那声音道:“什么秘密啊?”。
子实停了脚步转走到门边道:“孙喜小姐今天可是迟了呀。”
郑莞抬眼一看,那孙喜正跨入门来,肌肤似雪,明眸皓齿,脸上笑意融融,让人如沐春风。
云袖放下笔来,轻吹纸上墨迹,待稍稍干后,便折了起来给郑莞。随后又笑对孙喜道:“既然是秘密,自不可说,不可说。”
那笑阳光明媚,看得郑莞有些失神。
孙喜走进,嗔了一眼云袖,自是一幅相熟姿态。郑莞心想,先前以为这庄中云袖只孤单一个,却不想他也有几个相交之人,想到此处,她不禁有些黯然,或许只有她才是一人吧。
子实率先发现郑莞有些失神,便道:“郑莞小姐,昨日我未对你说起云袖,是因为怕你同山庄其他人一样说起他的坏话。”
“我竟是那般人吗?”郑莞随心一说,却发觉语中似有怒意,心下有些吃惊。
抬眼再去看屋内三人,众人似有尴尬,郑莞但自道一句:“今日我便先走了,明日来还衣服。”
云袖本想说不用还衣了,却被孙喜抢了先道:“你是郑莞?宗堂二曲,倒是被云霜传得神乎,只可惜此曲前所未闻,云霜说其听得入迷,也未记全曲谱,不知郑莞小姐可传授曲谱?”
郑莞面色一凝,这是祖传之曲,哪可乱传他人,况且,上次弹曲之后,仿佛被琴音所惑,心中仍有余悸。
孙喜本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但实在是喜欢的得紧,而那云霜却只记得一半的曲谱,实在让人心痒。她见郑莞皱眉,便接着道:“抑或郑莞小姐可再次琴?也让喜儿可亲耳得闻。”
“孙喜,你就别为难郑莞了。”云袖开口道。
孙喜脸上闪过失望之色,但未再开口。
郑莞只向着房门走出,乐为知已者弹,想那乐谱若是能遇上喜爱它的人也是难得,想到此处,她便停下脚步,回身道:“我只弹一曲。”
孙喜面色大喜,转而对云袖道:“机会难得,那可就借你琴一用了。”
云袖未答,孙喜径自将一旁案上罩着的琴拿出,搬到屋外竹林中,“此处弹琴,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她在竹林中站立,一袭粉衣,相映碧翠,格外俏丽,尤其是那脸上的和煦的笑容,似乎能让这个冬季都暖和起来,竹叶随风洒落,扬起她身边碎发,只一个美字而已,她应是这竹林中的灵。
郑莞回身而望,云袖、子实都微微有些吃愣,这样的景色,怕是谁也难以抵挡。
云袖率先回神,走出屋外,径自做到一旁的木凳上。
郑莞随即走到琴旁,那琴只一架普通的琴,有些年月了,琴身上的漆也有些剥落。
郑莞一拔琴弦,音色纯正,怕是琴之主人爱惜有加,经常调试。试完音,便起《相知》,她想上次不舒服的感觉是弹第二曲开始,这次只弹一曲应该无事。且上次弹琴,明明弹过三曲,但孙喜却只说了二曲,恐怕自己弹奏《长眠》一曲本无人知晓。
音符在心中,指间自流动。悠扬的琴音在竹林中散开,众人如痴如醉,仿若灵魂出窍,奔跑在无边的竹林,身轻如雁,一跃十步,无比之快,心中虽不知为何而奔,奔向何处,但却觉无比自在、轻松。
一曲终了,郑莞面色有些苍白,她隐约觉得似乎比上次更加吃力,她指法不成熟,这是她的弱点,可以在弹到后面却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指法虽然依然不是很纯熟,可是乐色却十分完美,而这完美的乐声仿佛不是出自自己的指下,仿佛有另外一个无形的人在拔动琴弦。
孙喜脸上有敬佩之色,道:“郑莞小姐果然天纵之才、一日千里,这一曲先前指法不是最佳,到后头却是非常熟练,普通人没十年的功力怕是弹不出来。”
原来她听出来,郑莞心想,难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皱着眉,孙喜的称赞她当之有愧,便道破自己的想法,“实不相瞒,刚刚琴之时,我自觉这音像是琴自己出来的,依我之指法,难弹如此完美之间。”
子实道:“郑莞小姐谦虚了,我虽不是很懂音乐,却也知道小姐刚刚乐声有如天籁。不过子实曾闻良琴有灵,指不定此琴就是。不过要良琴显灵,也得弹琴者得此琴的认可,如此一来,小姐的美名可就实至名归了。”
郑莞轻笑,别人的称赞她自是听着开心。而此刻,云袖却似乎依旧出神之中,面色微微发白,显得有些虚弱。
“云袖,你怎么了?”子实问道。
孙喜面色焦急,连忙道,“子实,云袖可能旧病来犯,你扶他进屋休息吧!”
云袖却摆了摆手,一手托着凳子站了起来,转身回屋。
孙喜面露惋惜,朝着子实叹道:“今天的研读会开不成了。”随后又去收拾那琴,又道:“郑莞小姐,这是云袖娘亲留下的琴,以前他是不准人碰的,今次恐怕是他也见识一下你的琴音才没有拒绝的。”
郑莞却不知此琴有此缘故,当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孙喜又道:“刚刚子实又道什么有灵,恐怕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心中难受了。”
郑莞问道:“他有何旧疾?”
孙喜看了一眼云袖离去的方向,眼中有些迷朦,叹道:“他年岁虽小,可是一向思虑过重,儿时得一场大病,此后每每伤神都有心悸之痛。”
孙喜所指大病大有可能就是鹤云山庄的瘟疫,郑莞心想。
子实一脸尴尬,低声道:“我又不似你们青梅竹马的,了解得没你多,自然不是很清楚,”他这话说道最后低不可闻,然后往屋内探头,道:“他没事的吧?”。
孙喜捧着琴进入屋内,瞥了一眼子实道:“交情深重可不是靠认识长久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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