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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有这种事:当我们心里有一片绝美的风景,迷人的色彩,而当我们动笔去画时,却根本无法复原那时的所见;或当我们想起一件滑稽的事,再向人复述时,却无法表述出那种身临其境的愉快感觉了。即便我们勤奋地感知,我们中的大多数还是把表达这感知的苦差事交给了艺术家。

可即便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他们也许擅长叙述,也许擅长绘画,也许擅长作曲),也未必能用完美的方式在与人的交流中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毕竟我们没有时间在瞬时的场合中思索表达发式,再加上当局者迷。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心里感觉到某种情绪,但我们的肉体——何况它未经训练——丝毫不知如何将这种感觉表达出来。它甚至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表达。

纳夫塔利,这位在美术上有出神入化造诣的人,在表达自己的感情上,却完全是个初学者。他的种种表现让我一直认为我采访的这位先生是他现在的伴侣——这天大的误会……所以,我回到家换掉湿透了的便装后,傻坐在沙发上愣怔地回想所有线索时,母亲还以为我中了什么邪。

纳夫塔利早在一年前就知道了艾德里安的存在。没错,就是在卡尼尔伯爵的那场夜宴上。他之所以会在一场宴会上逗留那么久,全是托了好友吉布森的福——吉布森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便请求纳夫塔利多留一会儿。

一开始,纳夫塔利因为职业习惯,坐在角落里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小姐们像那些老妇人一样涂脂抹粉,层层白粉厚厚盖住了她们原本的肤色,深色的眼线把她们所有人的眼睛都勾勒成一个形状——就像她们的束腰把所有人体都勒成一个形状一样。盘起的发髻是你模仿我,我模仿你而来,头上那些早已失真的宝石嵌成的花的装饰在灯下闪闪发光,格外耀眼。对,当时卡尼尔伯爵正在给小姐夫人们展示新鲜玩意儿——跨洋而来的白炽电灯。

男士们聚在一起,高声的,是在谈论那些家国天下事,低声的,是在议论某位小姐或夫人的私生活。几位高调而花哨的公子哥儿身着上个世纪的夫拉克在贵夫人堆里乱窜,一位早已退伍的军人穿着老旧而干净的军装,胸前吊满了在印度获得的勋章。

纳夫塔利为了不白来一场,把好酒一杯一杯地灌下肚里。虽然这种千人一面的宴会毫无看点,但纳夫塔利还是细细打量着那些衣服上变化无穷的褶皱,那些肢体间此起彼伏的光影。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因常年病患而肤色卡白,又因离群索居而浑然不知当今流行的发式,没有打油的棕色短发因缺乏营养而细软地铺在头顶。他穿的一身颜色暗淡的装束显然不是一套也很不合身。也许因为体弱,他没有脱掉初春外套,更显得有些古怪。

不过这不足以给阅人无数的纳夫塔利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纳夫塔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人——其实是因为艾德里安一直偷偷里盯着他看(但艾德里安并没有勇气结识他)。

又一次艾德里安的视线从纳夫塔利身上扫了过去,仿佛随意的一瞥。

半醉的吉布森问纳夫塔利:“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纳夫塔利低头喝酒。

吉布森打着嗝笑着问纳夫塔利:“你想画那个男孩儿吗?”因为纳夫塔利曾经的辩白,吉布森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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