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元节这样的好日子,亦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若不出去走一走,错过了心仪的小娘子可如何是好?便是你眼光高,等闲小娘子看不上,说不得还能遇上高官世家的闺秀,邂逅一段佳缘呢?”
他愈说便愈发觉得弟子不开窍,摇头晃脑:“如此缘分岂能错过?日后你若是懊悔,可别怨为师不曾提醒你!陪着为师这样的老叟过上元,传出去恐怕要遭人耻笑!唉,若是小郡王能带着你去宴饮……说不得为师便不必发愁了……”他这位当先生的,不仅要指点弟子的学业,还须得考虑他的婚姻大事,何其忙碌?
提起李徽,王子献神情微微一动,笑道:“阿徽去宫中赴宴,又如何能带上我?”他倒是也想陪着一同去,可惜宫中夜宴并非寻常宴饮,若无一定的身份地位,决计不可能进入其中。每当这种时候,他方能更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挚友之间实在隔得太遥远。唯有尽快以科举晋身,方可能逐渐接近。
“也罢,你不留恋这些荣华富贵、纸醉金迷亦是好事。”宋先生倏然像是想开了,又道,“如此,为师也能安心地辞官,带着你离开长安,四处云游。此前你虽也曾游历过,但所思所想仍是失之浅薄。若想真正体察民情民生,仍需得再行万里路,仔仔细细地看,认认真真地想。”
王子献不由得怔了怔:“先生……想辞官?”他心中分明很清楚,宋先生此举不仅为的是恢复自在逍遥,更为重要的是想要磨练他,提高他的见识、扩展他的视野。唯有视野开阔,了解民情民生,策论方能作得有血有肉,方能在一片花团锦簇中脱颖而出。然而,惊喜之后,随之涌来的却是浓浓的不舍之情。
不必细想,他已经十分明白,自己不舍得离开长安——只因不舍得离开挚友李徽。
“既然已经收了合心意的弟子,勉强自己留在国子监又有何益?”宋先生悠悠地道,“我辈就应该随心所欲,不适合官场便不必强留。”说着,他瞥了自家弟子一眼:“幸而小郡王点醒了为师,否则,为师还会陷在那些繁文缛节、条条框框之中,愈是挣扎便陷得愈深。小郡王虽是金枝玉叶,却是个灵性通透之人。”
“……阿徽也知道此事?”王子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低沉之意,他自己却仿佛并未察觉。
“当然,他也很赞同咱们师徒外出云游。”宋先生道,又斜了自家弟子一眼,“你们二人是挚友知交,不过是分离三两年罢了,日后相聚的时光还长着呢,何必做出这种小儿女之态来!换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舍不得心悦的小娘子,担心她择婿另嫁了!!想那么多作甚?给为师打起精神来!!”
“……”王子献恍若未闻,许久之后,方低声道,“先生,阿徽是我唯一的……挚友。离开他,我确实十分不舍……”仅仅只是说出“离开”二字,他便已是觉得艰涩无比。毕竟,这一去绝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漫长的一千日。一日不见,便如同隔了三秋,他又如何能忍受那般长久的别离?
见他竟是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宋先生不由得失笑:“便是再不舍,你们迟早也会各自成家立业!待到那时候,怎可能像如今这般,成日里相聚在一起?且他说不得会回到均州封地,你却会留在长安,怎可能一直相随相伴——不过,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你们也依旧是挚友!!生死之交不比得夫妻,分隔得再久,也不会影响你们彼此的情谊!”
“……”王子献心中微动,却不自禁地想到:为何先生能如此笃定?他便无法想象,自己离开长安之后,阿徽又频频认识许多陌生人,与他们相交甚深的模样。他结识的人越多,能分给他的心思与关注便越少。多年不见,彼此发生了变化,却一无所知,如何可能不变得生疏起来?到了那时候,他还会是阿徽心中唯一的挚友么?!他的地位仍是无可撼动的么?!
不,他绝对不愿接受,哪怕一丝一毫失去挚友的可能!!
见弟子神色变幻,宋先生如何能不知道他依旧钻入了牛角尖,无论如何也难以自拔?考虑到他的家境与经历,亦是不难理解他为何对唯一的挚友如此看重。于是,宋先生只得一叹:“既然你如此不舍,那便暂时作罢。待到你能够离开之后,再提此事罢。你也该替小郡王多想几分——你若能早日出仕,便能集结人脉帮他了,总好过如今几乎无处施为罢!”
王子献倏然又想到了安兴公主与李茜娘,目光微冷:“先生说得是。不过,有些事须得仔细安排妥当,弟子方能安心离开。”至少要斩断安兴公主一臂,将李茜娘除去,再培养一些可用之人,他才能放心地暂时离开长安。否则,将李徽独自留在群狼环伺之中,他时时刻刻都会担忧他的安危。
显然,在这种时刻,王郎君根本不曾想到嗣濮王殿下,更别提皇室其他人了。
“外头如此热闹,你我师徒却尽说些沉重之事……”宋先生遥遥望着西市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几乎被灯火映成了白色,“你便陪着为师去逛一逛灯市罢!”他这个弟子瞧着豁达,在某些事上又异常执着,或许仍是眼界不够开阔之故?也许,多凑凑热闹,结交更多的朋友,方能好转一些罢。
“既然先生有兴致,那弟子便从命就是。”王子献应道,遂不慌不忙地吩咐起来。去一趟灯市也好,至少能向从未见过这等景象的阿徽仔细说一说,也令他能够跟着欢喜欢喜。说不得,还能给他带一盏有趣的灯作为礼物。
此时夜色已然更深了几分,但长安城内依旧是人声鼎沸,仿佛无人觉得疲倦,更无人心甘情愿退出欢庆之中。宫中的宴饮亦已经暂时结束了,群臣与诰命们纷纷骑马坐车离开宫城。有些正匆匆归家,有些却是径直去了皇城前头赏灯。最雄伟壮观的灯轮、灯树与灯楼,就矗立在皇城南门之外。另有一群俏丽的教坊伎人吹拉弹唱,或舞胡旋,或踏歌,足以令人大饱眼福。
李徽与一群宗室子弟玩乐几个时辰之后,早已觉得略有些疲倦。见李璟忙着与他们兴致勃勃地商量着去何处观灯,他心中不禁轻叹:他到底已经不是少年郎了,所以才对这些玩乐并不热衷罢。也不知他们浑身充沛的精力究竟从何处而来,竟似是打算这几日不眠不休,要将长安城都走个遍。
李璟发觉他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堂兄不想去瞧瞧灯市么?每年都有新花样,还有不少百戏杂耍,很是有趣。”
“你们去罢。”李徽摇了摇首,“我已经困得想栽倒睡着了。此外,还有些放心不下阿爷阿娘,该送他们回府了。”
“如今街上人山人海,回府便如同跋山涉水一般艰难,又何必如此?”李璟道,“不如让三叔父与三叔母在宫中住下。五叔母(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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