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段云生没有看到莲起面带娇羞偎入他的怀里,反而抬手相拒,把手抵在段云生的胸口,莲起的身子往床里退了一下,“你不是说人妖不能相恋,男子与男子之间更是不可能吗?”
段云生心底升起一丝不愉之情,但现下他虽活下了,武功,体力等等都未曾恢复,也只好忍不便发作,讨好挤着笑回,“如今我的命都是你的,我那里还能顾及那些世俗礼教、忌讳长辈的看法呢?”
见莲起似是仍有疑忧,段云生又道:“我心底一直有你,临死之际我心中只想着一定要再见你最后一面,才违着家族与长辈的心意,强命小武一人送我到这白水村,若是莲起你未能救我一命,现下段某恐怕已经客死它乡。”
凡人皆有落叶归根的习俗,纵使魂将离身也要强吊着一口气回家,如不幸真不能如愿,也会把尸首运回家乡,远古传说就有苗族祖先阿普蚩尤执符节在前引路,运师在后施法,以带战死兵将回家一说,后来亦有湘西赶尸之传,可见落叶归根一事对凡人有多重要,听闻段云生临死之际不留在家里静待长眠,却不远千里来见他一面,莲起心头一软,先前芥蒂也就忘了大半。
段云生拥着莲起睡下,下巴轻抵着莲起的额头,段云生刻意拉长呼吸,浅而长的呼吸使他听起来像入睡了一般,莲起闭着眼听着头顶上规律的呼吸声,也跟着渐渐入睡,迷糊之际脑子里晃过一个背着竹筐的背影,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件事,但因为实在太疲惫,抵抗不了睏意,便睡去了。
莲起入睡后一会,原本睡着的段云生睁开了眼睛,他紧盯着已经熟睡的莲起不发一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却反射出异样的光芒,像是黑夜里的兽眼,过了一会,段云生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很浅,让人不易查觉的笑,轻轻抚了抚莲起在黑的发亮的发,段云生闭上眼,这才真的放任自己沈入梦乡。
第二天,当太阳还没有出现在傅敬尧的眼底时,傅敬尧就起床了,本来捂在怀里的红薯已经掉到地上,不过他有用荷叶包覆着并不怕会沾到灰尘弄脏,傅敬尧看着地上的红薯还是忍不住满脸失落,往窗内一望,如预想一样,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傅敬尧重重的呼去一口气,拾起地上的红薯,坐在干草堆上。
“大仙,你去那里了?”
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完以后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只会更加失落,摸了摸不停叫嚣的肚子,傅敬尧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很没骨气,不论什么状况,不管担心、伤心,他总是不会忘了肚子饿。
傅敬尧爹死的时候傅敬尧和他哥哥傅敬文才九岁,那天他从豆腐店打零工回来,手里还拎着豆腐店老板送他的两块豆腐,走到门口脸上漾着笑,张大嘴正想对里头大叫“今天有豆腐吃囉”,结果哭声比他的嘴还快传开,傅敬尧赶忙着把堆到舌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轻轻的推开门,入眼帘的是娘和哥哥两人抱着哭成一团。原来先前有人来报,他爹走的那趟镖被盗匪劫镖,所有护镖的镖师全丧命于盗匪刀下。
那晚傅敬尧也红眼眶,他握着手中的豆腐不知如何是好,眼皮子不论眨不眨眼,泪珠子自己就会往外滚,而他娘更是哭到几度昏了过去,他跟着哥哥敬文把娘亲搀扶到床上后,又跟着哥哥呆坐在床边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屋外传来邦子声,紧接着更夫声音响起“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附偷防盗”,傅敬尧才突然回神,他吞了口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摸了摸肚子傅敬尧对着坐在身边仍红着眼低泣的对哥哥说:“哥饿吗?,我去把豆腐切了,我们沾酱油吃好吗?”
“吃?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爹死了你不知道吗?你还有心情吃?”
看着哥哥敬文突然发作,傅敬尧不明原由,只能呆呆愣愣挨骂,他心中想,难道爹死了以后他们就不吃东西了吗?这样他们撑不了多久也会跟着爹赴上黄泉路的,不过傅敬尧没敢把心中的疑惑提出来,他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哥哥生气时再话只会弄得哥哥更生气。
后来,他们娘亲醒来还是把那两块豆腐切了,拌着院子里拔下的黄瓜沾着酱油就是晚膳,那天傅敬尧觉得嘴里的豆腐有些酸,但不吃豆腐还能吃什么呢?思及此,把话吐回肚子里,告诉自己嘴巴里尝出的酸是自己错觉,傅敬尧一口接一口把碗里的豆腐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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