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少君和丁承峰出去吃饭,两人就在丁承峰的宿舍附近找了间港式餐厅吃晚饭。
菜刚上了两个,丁承峰尝了以后就笑着说:“做的也就这样啊,还不如回去我做给你吃。”
杨少君看了他一眼:“你会做饭啊?做得很好?”
丁承峰说:“还行吧,讨不着老婆啊,只能自己来。”
杨少君想说我也是啊,想想还是没说。
丁承峰问他:“上次你说住朋友家,什么样的朋友?”
杨少君说:“哦,跟工作有点关系,不过前阵子出事以后我就搬回去了,我现在也一个人住。”
丁承峰眯了下眼睛,用陈述的语气重复道:“一个人住。”
两个男人一起吃饭,酒肯定是少不了的。丁承峰显然很高兴,喝起来没什么节制,菜没吃两口,酒已经干掉了两瓶。杨少君也很亢奋,没比丁承峰少喝。他一喝多,脸就红了,话却少了,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冷酷沉静,要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的脸是热红的。
丁承峰半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盯着杨少君看,已经看了快半小时了,一部电影都要放完了。他突然去握杨少君的手:“少君,这么多年,你心里有没有装过什么新人?”
杨少君木然地看着他不语。
丁承峰叹出一口酒气:“还是那个姓苏的?”
杨少君重复:“姓苏的。”这就算是承认了。
丁承峰低低地笑叹:“跟我一样不长进,十几年啊……都白活了。”
杨少君伸手抓了块油腻腻的马蹄糕塞进嘴里,有节奏的嚼着,然后用油油的手去抓丁承峰的胳膊:“丁承峰。”
丁承峰茫然带笑地看着他:“什么?”
杨少君说:“你走吧。”
丁承峰更加迷茫:“走?走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儿,杨少君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吃完饭,丁承峰主动结账,刷完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陈旧的钢笔在账单上签名。杨少君看了一眼,微微一怔——这支钢笔十几年前丁承峰就在用了,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贴身放在上衣口袋里。看来这笔对他的意义是不同的……大约是什么人送的……
结完帐,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旁边有个建筑工地,丁承峰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当兵的时候,一个建筑工地里面有个工人要跳楼,三班的一个家伙把他救下来了,记了个个人二等功。后来我们这群兵蛋子每次路过那里都要抬头看一看,有没有人又要跳,救一个少奋斗两年啊。有的时候想想,生命真的挺不值钱的。”
杨少君淡然地说:“不光当兵的时候,后来很多年我都习惯走路的时候不时往天上看看,有没有人要跳楼,就跟捡了金子一样。”这个习惯杨少君自己觉得是因为想捡便宜,但是到了心理医生嘴里就成了是一种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故而表现的情感麻木。
丁承峰不禁被逗乐了:“那现在呢?”
杨少君说:“现在不想了。我生怕有人再在我面前跳楼,想想就觉得反胃。活着还是挺有意思的,就算不开心,死了连不开心的权利都没有了。”
丁承峰有些惊奇地看着他。
两人回到了丁承峰的宿舍里,不知道杨少君是怎么想的,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两颊通红,眼神木然地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承峰拿了换洗衣服出来,试探地问道:“太晚了,地铁都停了,你今晚就住这里吧?”
杨少君有些费解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酒品就是这么好,醉酒前和醉酒后区别不大,只是反映迟钝了一点。
丁承峰把东西放进浴室,又走出来:“那我先洗澡还是你先洗?”
杨少君重复:“洗澡。”
丁承峰笑了笑:“那我先洗吧,你先看会儿电视,厨房里有饮料和咖啡,渴了自己倒。”
杨少君过了几秒钟才点头。
结果等到丁承峰洗完出来的时候,杨少君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丁承峰走上去,看到他的睡姿都很警惕,两手呈十字形交替在前,好像随时能跳起来防卫敌人的攻击。丁承峰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笑:“像个木乃伊一样。”
他把杨少君扶起来,自己也因为喝多了酒有点腿软,不过还是坚持着把背上这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扛进了卧室。把杨少君丢到床上,他趴在床边,打量着杨少君的睡颜。杨少君的睫毛一直在颤抖,看上去似乎睡得不是很沉,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搬运的过程中没有醒。他伸出手用指腹摩挲杨少君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说:“苏黔是那个人的哥哥吧?”
杨少君的呼吸平稳而静谧。
他凑上去吻了吻杨少君的唇角,一股子烟草的味道。他叹气:“能让我想到要放弃他的人也只有你了……少君,跟我回广东好不好?”
杨少君始终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早上,丁承峰是被杨少君的咳嗽声吵醒的。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丁承峰帮杨少君脱掉了外衣外裤,就剩一件秋衣。晚上不知怎么的丁承峰自己把被子都抢走了,一个冬天的晚上凉飕飕地睡下来,杨少君马上就起了烧,脸红的像只刚出锅的大闸蟹,身体的温度也像是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
丁承峰一察觉到他的不寻常,赶紧用被子给他裹上,爬起来衣服也不穿赤着脚跑出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回来:“先喝点水。”
杨少君喝水的时候,丁承峰嘟囔:“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睡相那么差。”
杨少君喝完水重重地躺回去:“喝了酒就容易睡得死。”
丁承峰自己穿好了衣服,作势要服杨少君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杨少君拒绝了:“我都多少年没去过医院了。不去,每次去不管什么毛病都让我打吊针,你帮我买点药回来就行。多大点事。”
丁承峰给他量了□温,三十九度,于是洗了条冷毛巾盖到他头上。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丁承峰突然笑道:“病了也好,反正你也一个人住,就在我这住几天吧,我照顾你。”
杨少君吊着眼睛看他:“你照顾我?你不工作?”
丁承峰说:“今天礼拜五,事情不多,请假好了。后面两天双休日,我照顾你三天,照顾到你好为止。”
杨少君笑了笑,从被子里升出手:“给烟先。大病一包烟,小病三烟,什么毛病都好了。”
丁承峰拍掉他的手:“得了吧。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你头疼不疼?我给你泡点茶?中午呢,想吃什么?”
杨少君说:“来杯茶吧。中午你做饭?那你给我弄点港式点心啊,我看你手艺怎么样。”
于是丁承峰把事情都打理好就出去买菜和买药去了。他一出门,杨少君马上神地从床上跳起来,但毕竟高烧不假,手脚有点发软,差点没跌一跤。他冲到浴室蓄了一池凉水,屏息把脑袋埋进去泡了半分钟,也不用毛巾擦,甩掉脸上的水人就神了,然后开始搜查丁承峰的房间。
先是检查抽屉,然后是书柜。杨少君反侦察课学的不错,翻检的时候东西都要放归原位,一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不过也因为这样,虽然他心急如焚,但是一点都快不起来。
他从抽屉里找到一个老款的钱包,打开钱包,里面放了一张照片。杨少君愣了一下,因为那张照片是十几年前拍的,一溜兵蛋子的合影,他和丁承峰并肩站在最中间。他想了想,自己和丁承峰其实是没有单独拍过的照片的。
搜查的结果没有什么收获,杨少君打开了丁承峰的笔记本电脑,先设置所有隐藏文件夹可见,然后从包里拿了本书,从书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张光盘进电脑的光驱里,开始拷贝。
电脑上跳出来一个提示窗要他输入密码,杨少君虽说是刑侦队长但是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他破解密码还是很有难度的。他心急火燎地给专家打了个电话,按照对方所说的步骤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破解了丁承峰的密码——字母wp加上一串生日数字。他不屑地弹了弹烟灰,自言自语道:“女儿都结婚了?那又怎么样,再过几年,苏小囝那臭小子也要讨老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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