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漫应道:“这是臣份内。”然后转头眺望苍穹,太阳升起来了,天那么蓝,如果没有昨晚的变故,今天一定是个临湖观景的好天气。
一君一臣谁也不说话,这泱泱的直道,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扶微踏进乐城门,建业和不害迎了上来。她回首一顾,寥寥道:“相父忙了整夜,快回府里歇息去吧。”
丞相揖拜,抬起头时,她人已经在夹道那头了。
君心难测,丞相百思不得其解。从中东门上出宫时还在纳罕,少帝一夕变了那许多,究竟是自己平时没有看透她,还是她受了刺激,昨晚打伤了脑子?
家丞上来接应,擎着伞把他送上辎车。他坐定后勉强稳住了心绪,“今早可有简牍送进府里?”
家丞道有,“长史已代君侯查收了,还有武陵案断罪量刑的陈条,一并送至君侯下处了。”
“断罪量刑,目下就拟定……太急进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命辎车走动起来。城中的直道宽阔平坦,道旁栽着林荫,也不觉得晒人。只是车毂没有缓冲,地面上小小的一点坑洼,震荡便直接传输进脖颈上来。他不得不扶住了头,忽然想起聂灵均,半睁开眼问家丞,“少君可来府里?”
当初他收养的遗孤是一对姐弟,计划里本就是要将聂灵均送进宫的,恰好他有个阿姐打掩护,对外便称姐姐是养女,弟弟收入门下,当了他的学生。后来聂女早夭,灵均一人顶了两个名头,出入相府也不必忌讳,用他本来的身份就可以。
家丞扶车应道:“仆出门时,正遇见少君来给君侯请安。仆说君侯暂且不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少君说无妨,料现在应当还在府里。”
在就好,想必是昨晚先斩后奏,今天想明白了,来给他告罪了。孩子就是孩子,一时兴起便什么都不顾不上,少帝的狗脾气他不抱多大希望,灵均自小在他门下,居然也这样孟浪,真是砸了他的招牌!
天太热,即便有帷盖遮挡,丞相依旧觉得心浮气躁,十分的不爽利。昨晚一夜没合眼,今天眼皮发沉,然而脑子静不下来,就像饿极了的人饿过了劲儿,反倒不觉得饿了。
皇城距离闾里有一段路,烦乱之余靠着围栏打盹,睡不着,却把以前的记忆又拿出来翻炒了一遍。先前她说梁太后不容易,可是认真论,不容易的其实是她。她五岁登基,因为视朝时间太长,常常憋不住尿。御前的黄门就给她准备一个便桶放在御座后,有时臣僚奏事奏到中途,她忽然大喊一声“卿且稍待”,然后跳下御座到后面自己小解,满朝文武在一片咻咻的声浪里面面相觑,那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可笑。后来她长到八岁,开始掉牙,拖着鼻涕摇头晃脑念书,念到高兴处狗窦大开,那缺了两颗牙的尊容,实在是没法细看。丞相觉得这一辈子尽记得她的丑样子了,所以太熟的人,又是长辈……唉!
心情不好,不知是一桩接一桩的案子闹的,还是因荧惑守心的缘故。车到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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