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狄秋猛地一拜,吓得黄芩忙扶住她,又说:“姐姐这样大礼,我怎么生受得起?”那狄秋却故作悲戚,眼中却猛挤不出一滴泪,又说:“咱们全家的身家性命竟系在妹妹身上了!”黄芩忙道:“妹子愚钝,还请姐姐明示。”
那狄秋往那脸生的女子身上一指,说道:“这人原名邱慧,后来家里出了事儿,卖了于城头的连家,那连家不要,又将她卖了给傅家教坊,正是傅家如今搜寻的婢女连积云。”黄芩讶然道:“傅家找她做什么?”
那积云忙往地上一跪,含泪说道:“那傅家兄弟十分大胆,竟找贼人冒认圣宗面见太后谋宠,又令他与他们的母亲罪妇安氏接应,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因奴日夜在身边服侍,不小心听见了真相,他们便诬陷奴偷盗,要将奴打死。奴好容易逃了出来,又被官府拿住,幸而审奴的原是狄家人,他们得知真情,便将奴带给了狄郡王妃。”黄芩平日总是淡淡的,如今听了这等大事,也免不了脸色微变。
黄芩又道:“这话如何能浑说混听的?”狄秋便道:“若是浑说,那我也不至于巴巴儿地跑来找你。就是真真儿的,我才害怕!太后千岁原本就和尊王府关系微妙,如今傅家那个教习又和咱们郡王爷不清不楚的,若这事闹大了,可不白受牵连?”黄芩观狄秋紧张惊慌是假的,她必然认为尊王爷、玉郡王地位崇高,肯定不会遭傅家连累,这狄秋只是想借黄芩之手铲除傅家,算是清掉眼中钉。那日遭郡王厌弃后,这狄秋无一日不诅咒傅天浪早死,如今得了积云这个把柄,乐得几乎睡不着,马不停蹄的就来找黄芩了。
黄芩思忖一番,却道:“姐姐这么说来,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单靠这婢子一人之言,怕也是不足信的。”积云忙磕头不迭,只道:“奴若有一句虚言,即刻死了也不冤的!”狄秋又道:“我听了这个,也不肯信的,这么一对倡兄伎弟,哪来这样的本领、这样的胆子?忙教人细查去,方知道这个道人不是旁人,原是圣女伏依依的儿子。”黄芩一听,脸色更是大变,只道:“这可是一派胡言!伏骄男已经死了不是?”狄秋便道:“原来这伏骄男并不曾死,咱们派人去沿着这所谓‘圣宗’的回京之路一并细查,方知那真正的圣宗已经入土了,那儿有坟墓及守墓的弟子可以作证。这圣宗救了伏骄男,然后病死了,伏骄男拿了他的度牒一路骗吃骗喝,如今还骗到太后那儿了。果真是胆大妄为。”黄芩却强笑道:“既如此,傅家兄弟也被骗了,也未可知。”狄秋却道:“绝不能是被骗了。当年,伏骄男仗着自己是伏依依之子,便在边塞胡作非为,节度使都不敢真的动他,后来是他不知死活劫了玉郡王车队才遭了祸。当年玉郡王车队里就有傅家兄弟,傅家兄弟还被劫持了上山好些日子,你说傅家兄弟怎么会不认得他?”黄芩愕然,又道:“姐姐倒知道得仔细。”狄秋闻言,脸色微变,而后一笑道:“自然得查清楚了才好来说的。”
黄芩沉吟半晌,又道:“如今伏骄男若真不曾死,还留在太后身边,也颇是个祸患。然而你也说了,不仅傅家兄弟,连是郡王爷都是认得伏骄男的,若一时捅到了太后那儿,咱们怕也要遭灭顶之灾。”狄秋却道:“妹妹在太后面前十分得脸,且又何等聪慧,若由你去说,必然无虞的。这事说到底,也是咱们府里的人去说才能够免去嫌疑。本来是让玉郡王去说明最好,可咱们都知道,他是什么心肠,如何肯说,反倒回护起来,本来是无罪的,反而有罪了。”
黄芩听了这话,倒默默起来,半晌道:“姐姐说的很是,妹妹知道的。只是这个积云先留在我这儿,我再细细问她,还有证明迦蓝身份的那些人,我也要见,这事我务必要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才肯去说的。”狄秋笑道:“这是自然的。”说完,狄秋便留下积云,只告辞了。
这时,屋内方只有黄芩、其陪嫁及地上跪着的积云,黄芩又命人查看,四处分明无人,才又扶起积云,说道:“好丫头,被吓坏了,先坐着。”积云推辞了一下,仍坐下了。黄芩又说道:“可怜你这么标致的一个女子,原是官宦家的小姐,落得如今奴不奴贼不贼的。此事若完了,你揭发有功,我必然劝太后赦你的罪,我再给你说门好亲事,也不至于让你孤苦无依。”黄芩这话句句触动积云心事,令积云不觉眼红垂泪,对景伤怀。黄芩又道:“你的家人呢?”积云便答道:“回郡王妃的话,我的母亲和兄长都在傅家当差。”黄芩说道:“他们在那儿当差?那傅家倒了,他们岂不跟着遭殃?”积云闻言一怔,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又说:“他们只是奴仆,便也不干他们的事。大不了再到别处做奴人罢。”黄芩却道:“那他们可有近身服侍过傅家兄弟或是那个伏骄男?”听了这话,积云一时也愣住了,顿时煞白了一张俏脸,又噗通一声跪下,流泪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请郡王妃一并说情!”黄芩苦笑着摇头,道:“你不闻刚刚狄姐姐的话,可见咱们府里还得头疼着怎么脱这干系呢,如何又能帮你的亲人?”积云只垂泪痛哭,黄芩又道:“你也累了,先去歇着罢。”说着,黄芩便命人安置她去。
玉郡王府这边的暗涌,玉郡王本人却是浑然不知,此身此心都在傅天浪的楼阁里。傅天浪与他盖着一张被子,二人靠在一处,一边翻着乐府诗一边谈笑。又听见外头风紧了起来,窗外忽地淅沥淅沥的,绵绵密密的沁来凉意。二人相视一笑,又说着几句闲话,这风雨倒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他们正慢慢说着话,却见有人开了门,玉郡王笑道:“必然是傅天略。”
那布帘翻起,走出一个秀美的男子来,果然是天略。傅天略看了二人,微微一怔,又道:“郡王还在这儿?哥哥的病我看已大安了。”玉郡王便道:“我多陪陪你哥,你哥的病才好的快的。你看我不在,他又要伤春。旁的不说,若是今晚下雨,我不在这儿,他是不是又要去凭栏?”傅天浪摇头道:“你这话说得我是个闺怨诗里的妇人一样。”玉郡王见天略行色匆匆,又说:“怎么下着雨还来?”傅天略说道:“走到一半才下的雨,真是愁死我了。”玉郡王又笑道:“你有什么可愁的?过两天又是你的大日子,可要好好过才是。”傅天略笑道:“没什么好过的。最近忙得很,我也没这个功夫张罗。”玉郡王讶然说道:“及冠礼还不好生办?难道你要等到婚礼才一并张罗起来么?”
傅天略一笑,道:“我的婚礼?不敢不敢!说起婚礼,谁又敢和玉郡王的春花满园相提并论?只是娶了两个千金万金的闺秀回家还不珍爱,倒不如一直独身罢了。还自在些。”他这话本欲埋汰玉郡王,不想玉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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