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说话有时相当火辣,像埋在地里的雷,不了解的人要是一不小心给踩中了,保准能炸得你面红耳赤,没话说。
姑姑这话一出口,顿时引得哄堂大笑,两位伯伯跟着揶揄调侃,一个说野熊妹夫啦,另一个说美人配野兽啦,直把老实的姑父逗得面堂红红,拿着酒杯,自个给自个猛灌酒。
虽是灌酒自喝,我瞧见姑父不着痕迹地朝姑姑身边贴,姑姑也是悄悄挨紧了他,我真怀疑姑父乐此不彼地招姑姑的雷炸他,俩人自有自的得趣所在。
“还是我闺女知道疼人。”首长爷爷跟着哈哈大笑,在我看来,却是强颜欢笑,老人家眼里透着哀,恐怕席间除了我和志君叔叔之外,没有人会感知到首长爷爷此刻的心情。
志君叔叔……
我顺眼朝他瞄去……
志君叔叔并没有参与两位伯伯对姑父的调侃,他一向是军装文士的感觉,既然是文士,自然是与众有异,多少有些自我标榜的装模作样,摆出一个姿态,有军人之容,无军人之野。
他慢条斯理吃他面前的菜,合群地微笑,没看出他哪里异常,一点没有首长爷爷那种哀,完全看不出他即将要亲手送走他的儿子,我的可青……
可青……我的可青……有妈生,没爸养……我从他那么小,心疼到大的可青……
他谈笑自若,说送就送……把可青当野孩子……
志君叔叔,他挖我的心……
以后的年夜,没了可青,没有人和我一起端菜,没有人帮着我洗碗;平时想撒小性儿,没有人包容我,没有人疼我;我不高兴了,没有人哄我开心;我受委屈了,没有人给我出头……
他小小年纪要隔绝亲人,忠于祖国,忠于人民,隐姓埋名,抛弃个人生死荣辱,行走阳光之下,也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我和他不能见面,不能通信,彼此间遥遥无期。。
执行任务,是死是活不知道,他九死一生的时候,我还会安然活得好好的,活得无知无觉;或者万一牺牲于隐秘战线,他死在外面,不知能不能接到他的尸骨,亦或是死亡通知单上的一个名字,更有甚者,死的时候,是不是剩下一个代号,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可能连他的墓都不晓得在什么地方,只能匍在地上默默恸哭,润浸大地的悼亡泪水送给埋在不知某处的他知道。
我为什么要经受那么多的别离?
先是爸妈的别离,现在轮到可青……
那个人还在我身边,我却感觉他已经不在了,即便宴席未散,耳边的欢声笑语,亦是化作了一场空。
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咬一口碗里的鸡肉,竟蓦然引得鼻酸,双目差点有泪泛出,幸好我及时忍住,要不然阖家欢乐掉眼泪,像什么话,喜庆之时,哪能流泪……
没有食欲,依旧要猛吃饭,我怕我停下筷子,泪水会滂沱而出,所以,用满嘴的食,把自己给撑住最好。
我微垂着头,大口扒拉碗里的菜,务必要把嘴里撑满了。
“楠楠,你真的很饿啊?”可青在我旁边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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