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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绿蕉轩,流翠迎出来,堵面一见锦眉脸色沉,便转向后面的碧罗:“怎么了?我怎么听前面传来那消息忒不靠谱?”碧罗眼圈一红,“姑娘把事情揽自己身上了,老太太吩咐,三日之内撵咱们出府。”流翠一惊:“怎么会这样?姑娘她——”
碧罗呜地哭出声,摇摇头进屋去了。
锦眉径直入了内室,坐在桌畔,倒起茶来。
方才在荣华堂上不觉得如何口渴,如今回到屋里,一颗心便回到了腔,扑扑跳动起来。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勇气撒下这个谎,老太太会不顾一切撵她出府她早有预料,但是为了解决眼前麻烦,她只能这样了。毕竟如果要离府的话,较之大太太,她的离去相对而言损失要小些。出府后她寻找仇人线索也许麻烦些,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一口气两杯茶下肚,心里相对平静了些。
碧罗流翠进来,一左一右站定。锦眉望了她们一眼,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流翠摁捺不住:“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锦眉轻笑了声,执壶斟水。流翠攀住她手臂:“姑娘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么?你这一出府,往后日子可就比原来难过多了”锦眉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罢流翠你跟了我这么久,一直忠心耿耿,出府后我亦会想念你的。现如今你们且下去歇息,明日早饭后,随我去正房向太太请罪。”
“姑娘”
正房里出事的消息不消半夜已传遍了整座府第,底下人如何论道暂且已不消说了。翌日一早,厨下送来早饭,竟比往日多了两道小菜,说是太太嘱咐了加的。锦眉默了半刻,知必是太太对昨夜之事心存感激,故特令厨下加的。也就不多说,照例将它接下吃了。
饭后便依昨夜所言往正房里来。
进了角门,便见偏院里早已不复昨夜景象,丫环婆子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必是宁氏已然醒转。
再往正院走去,游廊下忽望见大老爷那边似有人来,略转眼望了望,约有四五人一行,大老爷与一锦衫玉冠的六旬男子并行,言谈之间笑声不断,似十分熟识。锦眉便往偏僻处避了避。碧罗忽地咦道:“这不是薛家老爷么?怎地今日上府里来了?”
锦眉闻言也觉新奇,探头往对过一望,这一望便果然发现这锦衫男子乃是御绣薛家的老爷薛祥。这何薛两府一向明争暗斗,此番又因秀服之事生了嫌隙,如何眼下又亲上何府来了?锦眉想了半刻,忽地便又明白了,如今两家结了亲,现下走动自然比往日要多,便是生意上再有扯不清的皮,面子上也得过得去才。从前她也曾随着父亲面见过薛老爷,只不过因为年纪尚小,又因对方是男长辈,故不曾十分记住罢了。现下这一看来,倒比从前还更张扬了几分。
当下目光不由再往他身后处瞧了瞧,只见薛祥身后那四名随从个个也皆锦衣绣服,行动之间十分气派。若仔细看那面容——
“砰啷”
一个失手,她忽地一脚踢翻了脚下花盆,两腿往下滑去,好比剥筋去骨了似的,软得再也起不得身来。
碧罗忙将她扶住,望着她惨白脸色唤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而锦眉两眼只死瞪着对过廊下那随从当中的一个,目光粘住了也似的移不开来
那前排左首的青衣汉子,瘦削脸庞上两眼暗含险狠戾,她此生便是将他化成灰也认得出来数月前漱玉阁楼上将她威逼至死的那个黑衣人,不是眼前这人又会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誓死要寻找的仇人,原来就藏在薛府之中
她揪紧自己衣襟,五指都快要抠进膛里去只觉得口有股巨大的气流堵在那里,使得呼吸也越见困难。一时又觉心口发麻,气血流动太快,使她不知是就地欢呼好还是冲上前怒骂……这活该碎尸万段的凶手,她竟恨不得生生活吞了他
072该争取时就争取
“姑娘,咱们还去见太太么?”
碧罗也不知自家主子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她此刻说不出来的愤慨。锦眉闭眼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无妨,我们这便去。”
二人继续往耳房处去。只是那步履极缓,锦眉一面行走一面脑子里不停运转,到了房门口,终于似下定决心般掀帘进内。
大太太躺在内室绣床上,脸上仍显红肿,神色憔悴,低头喝着参汤。
锦眉到了跟前跪下请安。大太太垂眼向她,目光之中含有两分犹疑。直到过了片刻,才与秋澄道:“扶表姑娘起来罢。”锦眉谢恩而起。大太太又唤了秋澄碧罗等人出去,这里只剩姑侄二人,便放了碗,目光探究地往她脸上望去。
“这里没有外人,你说与我听,宁氏那件事,果真是你做的,还是你因为替我遮掩而出面替罪?”
锦眉垂目,半晌后答:“确是我所为。我因憎恶那宁氏为人,故而下了手。”
大太太情绪立时不稳,手攒着被褥颤抖了半日,伸手指着她道:“你你知你在做什么么?你是在陷我于不仁不义你是想害得我成为下堂妇我是你的亲姑姑啊,你没有想过,我要是不好了,你们母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么?是你母亲教得你这般不择手段,还是你爹让你这般六亲不认”
“姑妈”锦眉撩裙跪下,“姑妈在上,眉儿原没有别的意思,只觉得宁氏时常不将姑妈放在眼里,心里气愤,一时糊涂罢了。如今眉儿已深知有错,害姑妈受苦,愿以死相报姑妈恩德。”
“你死了有什么用”大太太气极,拍着床板骂道:“你擅作主张毁我大事,以护我之名犯下这等大错,害我几乎被逐出家门你口口声声说是帮我而惩宁氏,可知现如今老爷的心已全部向了宁氏去,他将你犯下的错推到我身上,对宁氏已然是千般示好万般呵护?你这是在帮我么,你竟是在害我”
大太太一口气骂完,抚着起伏不停的口嚎啕痛哭。
锦眉从来没见过她这般伤心,恍惚间也有真的是自己伤害了她的错觉。
大太太哭了一阵,也不看她,且指着门外说道:“我也不必你再请什么安了,你如今就且出去罢回你自己家去,永世也莫要在我面前出现”
“姑妈”锦眉抬起头,泪眼朦胧道:“眉儿不敢求姑妈原谅,明日一早,这便收拾回府去。只一件事还请姑妈记着,这咳喘之症还需慢慢调养,我那里尚有几罐为姑妈腌下的蜜柚,每日早晚三次,姑妈需按时服用。还有姑妈腰痛之旧疾,也需隔三差五唤人暖枕按摩。眉儿不能尽孝膝前,望姑妈珍重”
“……”
锦眉哭毕,起身印了印眼圈,转身出门而去。
大太太望着她背影,足足怔了有半日。
出得门来,锦眉抹干眼泪,回头望了耳房一眼,若有所思踏上长廊。
大老爷的书房就在长廊对面,现如今门外两旁各站着二人的随从,透过半开的窗户,书房里不时传来欢笑言谈之声。听大意无非是议起两府之婚事,及未来生意云云。窗户内有一瘦高个的侧影,不消细看,也可认出正是方才令锦眉失神之人。
锦眉冷眼看了看,便携碧罗离开了正院。
回到屋内,流翠倚梅正黯然坐着叠衣裳,旁边放两只开启的大箱笼,看似是替锦眉准备行装。
锦眉瞅着那箱笼张了张嘴,后又打住。且往桌旁坐下。
才执壶斟了半杯茶,忽听门外有人急匆匆地走进,口里也道:“姑娘呢?她在哪里?”锦眉听出是瑾芳的声音,忙起身迎出去。
瑾芳大步进来,紧抓住她手臂,脸色看不出是青是白。锦眉忙唤:“流翠你们先下去罢,我这里与大姑娘二人说话。”等人走尽,便拉着瑾芳坐下,“你怎么——”“这是怎么回事?如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为何要替我顶罪?”瑾芳一口气说完,死揪着她臂膀,似要抠进她里去。
“大姐姐,你放松些,把我捏疼了。”锦眉浅笑,将她手缓缓掰开。瑾芳不依不饶,改为抓住她手掌:“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我昨夜想好一早去请罪,结果才出门就听见这个消息,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不糊涂。”锦眉坦然望着她,“总之此事已成定局,你不必再提了。再去提的话,只怕对你对我对大太太,都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就这样罢了。另外,我方才也正是有事求你,你竟来了,我这便说与你罢。”
“何事,你说”瑾芳迫不及待点头。
“大姐姐若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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