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国主会不会是故意在我们面前作戏,好让我们去为他在太子面前说好话。在以前我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的,可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我竟然也开始有这样的心思。难道在这宫里,钩心斗角就像一种传染病吗?
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好讨厌这样的地方。我望着一身如玉风姿的东方玉白,揣想着他是以怎样的面貌在这宫里生存。那好似能看透一切的星眸,必然也能看进这宫里流动的肮脏险恶吧,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一切呢?
此时东方玉白偏过身,我正好对上他的眼,那双星子般的眼眸里,满溢着怜悯。只一瞬,那怜悯不见了,换上的是歉意。
「不该让妳扯进这些事的。」他轻叹口气,抚抚我的发。
药粥焦了,我又折腾好一下子,重新弄了点粥,和东方玉白一起将药送去给太子。进了门,没见到国主,想是已经离开。君飞羽靠着床坐着,面无表情,彷佛这世上再没有其它人其它事,只这么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他安静地接过药,一口饮尽,连粥也是唏哩呼噜地下了肚。我突然宁可他继续为了早上的事情发火骂我,也不愿见到这般犹似被抽空的他。
但天不从人愿,君飞羽这个样子持续了两天,两天内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两天事情开展得很快,国主来探望君飞羽当天,便下令彻查整桩事件。早在事发当天,大王子府便有个婢女死亡,死因是中了和太子一样的毒,因此怀疑是畏罪自杀。一路追查后,有人跳出来指证死掉的婢女生前曾与三王子府的人密切接触,而三王子府上被指证的那个人也离奇死了,之后又从婢女房内搜出空毒药瓶和与三王子字迹相符的秘信。虽然三王子叫冤,但证据确凿,国主震怒之下,将三王子罢为庶民,而三王子之母延妃教子无方,打入冷宫,同母之五王子则替补三王子之职。另体谅到大王子中毒身体未愈,且夫妻俩刚失去孩子,必定哀痛逾恒,但军士不可一天不操练。因此二王子将暂代大王子之职,掌管兵权。
真相虽已大白,但君飞羽对这一切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仍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君飞羽的身体在国主赏赐的大量珍贵药材调养下,已十分稳定,我也没必要继续在宫里呆着。我和君飞羽提出要离开,他淡淡地点了头,让东方玉白去安排信得过的太医明天过来接手,所以今晚是我在宫里的最后一晚。
是夜,君飞羽好像很累似的,早早就睡了。我看他睡了,便也在离床不远处临时搬来的小床上睡下。不知睡了多久,迷蒙间我觉得好似有人闯入,有些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睡眼,往四处一扫,没发现任何人影,却见原本已睡下的君飞羽坐在床上,双肩颓塌着。我赶紧朝他奔去,靠近后才发现他手里紧紧掐着一张纸。他的脸比平常还要白上几分,空茫的眼神落在不知何处。
我静静地望着他,不知该不该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静谥,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我,终究选择沉默地看着他。
许久,他松开了手,手中的纸已让他揉成碎屑,洒落在被子上。他转过头来,美丽却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比眼泪更要人心痛的微笑。
「妳说的没错,小王果然是太嫩了呢。」
他淡而微细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在他那抹笑映入我眼中的那一瞬,在他那句话飘进我耳中的那一刻,我明白,那个带着清澈大眼对我哈哈大笑的纯净少年,永远不会再回来。
番外篇一(上)
我想,我或许是个很健忘的人。
我也许曾经有一个名字,但我不记得;我也许曾经有过父母,但我不记得;我也许曾经还有兄弟姊妹,但我不记得;我也许曾经有过快乐伤悲,但我不记得;我也许…也许曾经什么都没有过,但我也不记得。
关于自己的童年,我只记得一条冰冷的街、一间破烂的屋子、一群骨瘦如柴的乞丐、肮脏的馒头或包子、因抢食而起的殴打和争夺。我不记得那几年间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同样的事总在同样的地点和同样的人上日复一日地发生,这般重复的每一天,即使过了数年,也只留给我同一个画面。
我对自己的少年时期唯一的印象,便是跟着一群陌生人四处打劫以求温饱。我不记得那些人的脸孔、不记得是否和他们说过话、不记得一起杀过多少人,只依稀记得自己不喜欢被血喷溅一身的感觉。但我不曾迟疑,因为在当时,没有人有资格迟疑。
我真正的人生,是从某个秋天的午后开始。那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制住了正要打劫的我们,其它人一哄而逃,而我被抓住。男人说他叫严日,是金辉圣教元禧国左护法,说要带我回金辉圣教,教我武功。
当时他问了我的名字,然而对于一个不知明天是否还能活着的人,名字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就算我明天真死了,目不识丁的乞丐盗贼也没本事为我刻墓碑,更何况会不会有人理会我的尸首还是一回事。
此时一阵秋风吹起,卷起一地枯叶,转瞬再无踪痕。自此,我有了个名字,叫叶无痕。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太适合我的名字。一个就像一片枯叶随风纷飞的人,一个不曾在任何人心上、任何地方留下痕迹的人,确实很适合这个名字。
练功的日子很苦,可是能够三餐温饱,有个床榻让我夜寝。对我而言,金辉圣教和那破烂屋子没有分别,而练功不过就像去乞讨、去打劫,只是能让我吃饱的行为罢了。和我一起的几个少年,也跟过往那群乞丐和陌生人没有分别,所以我甚少和他们说话,总是独来独往,而他们也不愿接近我。这样很好,因为我讨厌他人的碰触。以往会靠近我身边的人,都只是为了从我这抢夺东西,又或是想杀了我。或许与其说是讨厌,更不如说是防备,即使是在这般安全的环境,我仍除不下这份戒备。
几年后,严日说要培养我接他在元禧国的左护法之位。我问他为何独独选择我,他说:「这个位置需要一个习惯孤独的人来做。」
习惯孤独?不,怎么会习惯呢?我从来就不知道孤独为何物,又何来习惯?若说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人,这就是所谓的孤独,那这孤独并非我的习惯,而是我的生活。
我开始接受更严苛的武功训练,由于我不喜欢和人近身碰触,所以我选了长剑。同时严日也开始带我熟悉金辉圣教的历史、教内的事务、以及圣教在外触角所延伸到的领域。当我知道圣教其实有着很完善的慈善救济措施,我心里不禁想,如果我能早些加入金辉圣教,我的人生会不会有些不同。但我知道不会有这个如果,因为一直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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