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朋友
所谓家,不过是一间废弃碎石和灰黑色水泥砌成的房屋。
房顶修葺着茅草,用塑料和砖块压着,冬不挡风,夏不挡雨,但这间屋子留给安格的记忆,全是快乐的。
推开房间低矮的门,安格下意识的想弯下腰,但他现在的身高,即使不需要弯腰也可以从这扇门中走过。
他觉得新奇,好像这熟悉的一切,都变成了全新的了一样。
凭着记忆,他拉开了房门边的灯绳。
屋顶昏黄的电灯泡发出幽幽的光,光线下,他看到安修无措的站在门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不进来吗?”他好奇道。
“哦,我……”目光和安格对上,少年立刻转开视线。
稍稍低头,他走进屋子,身上还带着户外泥土的清气。
一种属于天然的,好闻的味道。
安格笑了,习惯的坐在了窗台上。
头靠着模糊的纱窗,背景是旷野中明暗的星辰。
“你……过的好吗?”他问。
安修在他对面靠墙站着,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还可以。”
“哦。”安格低下头。
一片沉默,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认识我?”
“因为……”安格脱口而出,“因为……我……”声音越来越小。
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男孩纤细的身体在巨大的夜幕下,好像下一秒就会消融一样。
“因为我……认识安格。”
终究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如果被安修知道,他最崇敬的哥哥现在是一名肮脏的男妓,他会怎么看自己?
他一定会讨厌我的……
安格心想。
他会觉得我是懦夫,他一定会厌恶我这个哥哥的!
想想都觉得可怕。
如果安修那张清秀的脸上出现憎恶的表情……
身体不由得颤抖。
“你认识我哥?”少年不由得上前一步,“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安格点点头:“知……道……”
声音很慢很慢,好像做梦一样。
“……他现在是政府的高级官员,不可能再回到这种地方了,所以,他拜托我来看看你。”回过头,男孩弯起一抹绝美的笑,“他知道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他曾许诺过一定会在你生日的时候回来看你的……只是现在,他做不到了。”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是指责,他看到安修只是很平静的听他把话说完。
至始至终,少年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淡淡的,平静的,甚至唇角轻轻弯起一丝笑。
“我知道了。”抬起头,他静静看着安格,“谢谢你。”
灯光摇曳,人影缥缈,他高高的身影淹没在夜雾里,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
“修……”
除了喊他的名字,安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也没有期望过他会回来。”少年淡淡开口,“当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他……对了,有样东西希望你可以帮我转交给我哥。”
他说,抬头看着安格。
安格直起身:“什么?”
少年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盖,被丝绒一层层包裹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柄做工细的腰刀。
安修将刀递给安格。
“这是我哥最喜欢的武器,他走的时候交给了我,但是我想,他应该比我更用得到吧。”
“不,我不能收!”安格摇头,“他既然留给你,就没有想过再拿回去。”
“拜托了……”少年的声音忽然开始颤抖,“就算是让我安心,好吗?”
安格怔怔的看着他:“修……”
他从没有看到修哭过。
虽然现在少年的眼睛里并没有泪水,但他似乎看到他的心,在哭泣。
淡淡的哀伤从血蔓延到他的眼睛里,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浓郁的痛。
像是要撕裂安格的心一样,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尖锐的疼痛起来。
颤抖的,他接过安修手中的腰刀。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少年冰凉的手指。
第一次觉得,他的手那么冷,印象中,他从来都是温暖的,和阳光融为一体的存在。
“你肩上的伤需要消毒。”
深吸一口气,安修垂眼看向安格半裸在空气中圆润的肩膀。
晶莹的肌肤,被划上了一道浅浅的红,让安修觉得不忍。
“这样漂亮的皮肤如果留疤的话就可惜了。”他说着,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医药箱。
“……以前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满身是伤的回来,所以我的包扎水平,可是专业级的!”他淡淡笑着,将酒,药水,纱布,一一摆在安格面前。
本想阻止,说这点小伤算什么。
但看到安修眼睛里还未散去的痛楚,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静的靠窗坐着,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将浸了酒的棉签轻轻按在自己伤口上擦拭。
“可能会有点疼……”
话未说完,安格已经叫了出来:“啊!”
立刻尴尬的红了脸,安格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忘记了这个身体是多么敏感,任何疼痛在他身上,都会被放大十倍。
“对……对不起……”一脸歉意。
“哦,不,是我太不小心了。”同样因为安格呻吟一样的叫声而瞬间脸红的少年,本不敢再去直视安格的眼睛,“我……我会注意的。”
他说着,尽量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安格的伤口上。
放轻力度,但还是可以听到从男孩口中不时逸出的娇弱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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