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一听到王伦的名字,原本决绝的求死之意顿时土崩瓦解,只听他狂笑道:“我柴进广交天下英豪,只为和那姓赵的憋一口气,原本也没想有多少人记我的好,我也从不曾想过要靠谁!哪知今日,柴氏先祖显灵,终叫这么一个人,拼了性命去,也必不能看我冤死在此间!”
柴进好一阵激动,当即自己挣扎着进了篾箩,对蔺仁道:“蔺兄恩德,不可不报!”当即吃力的撕下外衣,就沾着自己身上的血,在上面写了两行字,交给蔺仁道:“无论柴进是死是活,你把这件血衣交给我王伦贤弟,定可保你一生富贵!”
蔺仁却没有接柴进的血衣,摇头道:“我只是作些该做的事,救些不该死的人,若是真图甚么,那么跟那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同行们有甚么区别?若是没有分别,我何不早蹚这滩浑水?大官人好生保重,莫为我分心,每晚此时,我会送下清水和饭食!大官人忍耐些个!”
蔺仁说完,小心把篾箩放入井中,轻轻摇了下去,柴进坐在筐中,感觉自己缓缓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此时身上的伤痛和幽闭的环境让他头一次感觉死亡如此之近,在这个缓慢的过程中,往日种种如倒影一般都浮现在心头,柴进那颗忐忑的心,渐渐静如止水。
此时蔺仁见绳子已经放到了头,正要叫柴进先把身子挪出来,哪知枯井底部传出一个声音道:“造化弄人,直叫我柴进今日,方才知道甚么叫做坐井观天!蔺兄,收了筐子去罢,我便好好在此观一回天!”
……
高唐州衙门之中。
高廉愤愤不平的来回走动,心道这回真是为了拍官家的马屁把自己送入绝境了。说来都怪柴进这厮,明明是前朝遗脉,却不懂得收敛低调,整日里趾高气扬,开口大周柴世宗,闭口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劵,激得好脾气的官家都忍不住生气,多次在非正式场合与自家兄长抱怨过。
高廉与高俅闲谈时,不经意得到这个消息,当时便暗暗放在心上,正好这次小舅子惹上柴进的叔叔柴皇城,他原以为这是巴结圣上的好机会,能把柴氏家族好好收拾一通,哪知惹上王伦这个毫不相干的煞星,好好的不在梁山泊里窝着,偏偏为着一个柴进,居然领大军杀上前来,真是匪夷所思。
这书生十几年寒窗真是虚度了,连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都不懂,屁颠的把自己恩人接回山寨去,将来谁大谁小,且到底谁说了算,都是麻烦事,却不是自找麻烦么!
亏得他番番落第,一生难中,该着的!
高廉烦闷的在府上渡步,此时早把柴进之事抛之脑后,只等兄长高俅放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统制于直和温文宝前来商议军机大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只见两员大将赶到府衙之中,跟高廉见了礼,道:“禀恩相,小将们巡城归来,发现梁山军暂无异动,估计是不会连夜攻城了!”
高廉一听,放心大半,道:“两位将军都是我哥子心腹,如今贼兵临城,两位有何妙计?”
“当今之计,无非困守待援,和出城突围两条路可选!”于直当先开言道。其实还有第三条路,便是当初在梁山泊大军还没有过来时,便弃城而逃,但是高廉不愿意背上那种敌未至,先弃城的骂名,不然就是逃得性命,日后圣驾面前难得交待不说,搞不好还会连累兄长高俅。
“怎么个固守待援法,又怎么个出城突围法?”高廉语气有轻有重道。
“咱们高唐州西有恩州,东有德州,南有博州,北有翼州,这四州恩相不久前都派人快马前去求援,咱们如果困守待援,撑过前面几日,等援军到来,便算安稳了!”于直禀道。
高廉眉头一皱,对两人道:“博州和恩州,年前为着大名府之事,叫梁山把他两州追兵杀了个人仰马翻,早已丧胆,就是来人,不过添菜而已。那德州更是下辖不到两营一千禁军,叫他援我?他还恨不得我去援他哩!说是有甚么两支来历不明的军马过境,吓得城门都不敢开!翼州倒是兵强马壮,但是知州跟我没甚交情,领兵的又不是我兄长的人……”
于直和温文宝见高廉喋喋不休,无非是想为开溜找理由,当下俩人都不敢再要求高廉固守待援,对视一眼,只听温文宝出言道:“梁山泊此番来势汹汹,听闻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也在其中,此人对太尉心怀怨恨,恩相不可不防!况且强人不下三万,是我城中官军十倍不止,恩相能困守至今,也算对得起朝廷厚恩了!”
“对不对得起官家,本官心里明镜一般,此时我心中有一计谋,可保我等无虑,只是此事还得请两位将军鼎力配合!”高廉神秘兮兮道,两人见说,忙问高廉计策,只见他低声在两人耳边说了一阵,听得两人面面相觑,高廉拍着两人肩膀道:“速去点百姓上城守护,叫咱们儿郎好生休息一夜,明日还要派上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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