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滕衙内哼了一声。道:“自掌耳光总比自捅一刀要好!不知道官场上都传他甚么?那梁山泊简直就是他逼出来的!他儿子看中林冲浑家,结果林冲上了梁山。他要寻大相国寺主持的师弟鲁智深的麻烦,结果鲁智深也上了梁山。他要拿徐官儿宝甲献给王太尉,结果徐官儿又上了梁山!你道好笑么,当初都以为徐宁死在孟州,结果高唐州传回的消息,此人又活了!真叫人绝倒……”
众衙内说起高俅来,还有些遮遮掩掩,声音压得十分之低,哪里如滕衙内这般。恨不得连高俅底裤都趴了,众人一时不好接口,乐和忙叫伙计把旁边几桌的客人好言请走,又搬来屏风阻挡,滕衙内看在眼里,觉得乐和倒是贴心,只是话说到这里就住口了,倒显得自己怕了高俅,自家老爹能做到开封府尹。岂是无根之草?故而继续说道:
“他这回也算是学聪明了,被官家一顿训,再也不提报仇的事!说实话我还真希望他再举荐两个夹袋中的人物带兵过去,也好看看来日朝议纷纷的景儿!”
说到这里。滕衙内忽作一叹,就势收尾:“可惜了这呼延家的虎子,这一趟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衙内都是你看我,我看他。都在心中浮现出“野猪林”这个地名来,一时给滕衙内这句话给激起兔死狐悲的感觉来。人家呼延灼也是官宦子弟,虽是武将之后。跟他们这些文官家的孩子不同,却也做到统制官的高位,转眼就要化作一堆白骨,各人心中都寒。这高俅,完全不按官场套路来,非要致人于死地,手太黑了。
听到这里,乐和喉间发痒,心脏不住的加速跳动,看来最坏的结果就要上演了。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滕衙内的结论并非由他个人的经验而得出,这个结论只能是来自他的父亲。只凭他,还不可能有这么老辣的眼光和直觉。
只是面对滕衙内望来的目光,乐和装作不知,开口道:“呼延灼一个外地武将,想来不至于得罪过高太尉罢?”
“无论呼延灼事先知不知道呼延庆的事,高俅都叫他连累惨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报复机会,就这般按下不表了,他心里能没点气?再说了,林冲、徐宁等人没有死,不是高俅发善心,而是对方命不该绝,按他一惯斩草除根的风格,这三人断断没有活路!”滕衙内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意味深长的望着乐和道:“老弟,你说高太尉是个甚么人?”
这是在逼自己交投名状啊!乐和暗想道。这帮衙内看着咋咋呼呼,其实都不简单,在场诸人都说过高俅,单单自己是个看客,虽然自己和他有利益关系,但对方认为还是不可靠,他还需要自己亲口表个态。
“滕兄,高俅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还说他作甚,小店日后可都要仰仗你,咱们说话还是谨慎些好,不可替相公们添乱啊!”
“说得是,今日醉了,记不得说了甚么,你们说是不是!”滕衙内忽道。
在场多是文官子弟,唯独一个来自枢密院的衙内,也是知根知底的,眼下自然齐声回应,滕衙内这才一笑,拿出刚才那张宣纸,对乐和道:“好一个‘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老弟年纪不大,怎么有些贬官消极的意味,当然这词是绝佳的,只怕有些达官贵人听了不喜!”
乐和见他言语中肯,附耳道:“多谢滕兄提醒,行首特意嘱咐,要带点这般意境的,不要四平八稳,歌功颂德的!”
滕衙内一听,有些吃惊的望向乐和,道:“还真是甚么样的你都作得出来呀,端的风流才子!若是将来被贵人赏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贫贱之交啊!”
乐和心想我和你都只算贫贱之交,那穷人根本不要活了。不过这时他心中梗着高俅这件急事,实在没心情玩笑,只好敷衍支吾几句,正在这时,王掌柜神色异常的跑了过来,似有话说,乐和借此机会道了声失陪,滕衙内一班人见他们真是有事,也不强留,乐和和王掌柜这才告辞出来。
“东家,我听见那道士雅间里有动静,怕他要出手,坏我们酒店的声誉,当即派了几个会武艺的弟兄进去,哪知都不是此人一招之敌,眼下他手下押着五七个看场的兄弟,性命只在顷刻间,没想到最后那道士居然口称要见管事的!”王掌柜说完原委后十分自责,忐忑不安的望向乐和。
乐和能有甚么好办法?现在两件事情搅到一起,一是这来历不明的道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闹事;二是高俅这厮要害呼延灼,自己虽有时间告知山寨,但山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派高手下来。那么五十人的行动组就是自己最后的本钱,但问题是如果全押上去,救出人来还好说,若是救不出人来,那怎么办?毕竟高俅半路害人都害出经验和教训来了,这次押送的又是三个猛将,他总不能又仅仅只是买通押送公人而已罢?
这时乐和长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这应该是自己人生头一次重大考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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