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叫王上身临险地,将来出了什么事,尚书令大人你担得起么?”韩安仁争锋相对道。此时忠臣劝逃,权臣主守的一幕,看起来好不滑稽,可有的时候,真相就是这般乾坤颠倒,造化弄人。
“老夫是尚书令不假,可我还是当朝国丈,我女儿就在城中,我如何不替她的安危着想!可本官才是真正秉持一片公心,不似汝等怕死之徒!来犯之敌区区两万人,你就要弃城逃走,若是早生百十年,辽人打来时,三韩之地只怕都叫你丢光了!就算我高丽有十个开京,也不够你这等佞臣所弃的!”
李资谦声声冷笑,目光逼人的望向韩安仁,王俣一时间居然插不进话去,却听李资谦又道:“城中还有劲卒四万,文武百官所蓄勇武家奴无数,凑起来也有两三万人,更不提城中百姓民壮,而各地守军接到消息后也会赶来驰援。你说!这个城,如何守不得?”
李资谦猛拍着这座八九十年前兴建的宽厚城壁。顿时引得灰尘纷飞,李资谦浑不在意,反而高声道:“有此雄城拱卫,平日里素以公忠体国自居的平章事,居然想逃!真是应了吾国一句老话啊。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资谦,韩安仁一时理屈,本来闻风而逃素来便是软骨头的象征,尽管他此时真不是怕死,但黄泥落到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一时语塞,竟对不上来。
李资谦哂笑连连,不再理会他,当下挺直胸膛。对女婿道:“此处是我高丽国的根本,不战而逃,定会惹得天下人热议纷纷,将来就是灭了这伙来犯之敌,也有乾坤不稳之嫌。哪怕这帮佞臣畏敌要走,老臣也是要留下守城的!”
韩安仁闻言不禁在胸中波涛汹涌,老贼李资谦,真人面前装甚么忠臣!无非是你全家富贵都维系在这座城池之上。偏偏死拉着王上不放手,实乃国贼也!
“王上,尚书令一片忠心赤胆。就请王上命他守城,微臣愿保王上前往西京,召集人马,驰援开京!”韩安仁咬牙道。
“这……”王俣突然被自己近臣推到火上烤,一时诧异万分。
此时李资谦反而异常平静,居然没有出言催促这女婿来作决断。原来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没有打出。那就是从小一直在他家长大的十岁外甥,这孩子就是王俣和自己女儿的骨血。只要王俣真敢弃城而来,就别怪自己这个做丈人的不讲情面了。等此事消停了。便送他一顶太上王的帽子带带,也无不可。
“礼成已经丢了,历代祖宗社稷都在这国都之中,孤王怎仍弃之,叫太师独赴国难?”
王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不由怒视着自己的近臣。这开京城聚集着近百年来高丽积攒下来的财富,足以叫任何人眼红,自己就是走,在对方骑兵的威胁下,又能带得多少?自己这个丈人又不是吃素的角色,若是叫他侥幸打退敌人,声誉大振的同时,又掌控了这惊天财富,自己一个落跑君王,将来在他面前,还有好么。
“派国使从其他港口出海,多带金银奇货,前去大辽请兵!宋国既然敢擅自攻我,辽主那里,看他如何交代!”王俣被逼得不敢出城,只好祭出大杀器:告状!当然请辽国出兵的代价必然不小,但是火烧眉毛的王俣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代价了。
据传装备有上万张神臂弓的这支武装的来历,已经被高丽朝野认定为宋朝吃饱了撑的要为耽罗国主持甚么公义,一时开京上下,皆怪大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把躺着也中枪的赵官家骂了个狗血喷头。
“大辽正和女真番人鏖战,他们有这个余力,救助我国么?”韩安仁提出心中疑义道。
“只要他们威压宋国退了兵,我高丽愿与大辽夹击女真,进攻蛮夷腹地!”王俣愤愤道,“大辽数次约我出兵,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么,现在孤王答应他便是!”
“正是,宋国事辽如兄,兄长发话了,弟弟敢不听么?大辽是叫女真人缠住不假,但驻扎在燕云的虎狼之骑,也足够宋国惊恐一阵了!”李资谦十分赞成女婿的这个决定。
“远水解不了近渴,国丈,孤就靠你了!”王俣还不算糊涂,知道什么时候要依靠甚么人。只见他此时宛如一个无助的孩子,望着这位叫他既忌惮又离不开的老丈人,近乎哀告。全然不理会站在一旁五味杂陈的韩安仁。
“王上放心!老臣家中奴脾会尽数贡献出来襄助守城,谅他一万步卒,如何能攻破我铜墙铁壁一般的城池?若真有偌大能耐,他也不会叫大辽压制百十年了!”李资谦信心满满,
“等我诸道援兵一至,一定让这伙不自量力的宋兵吃个教训,日后再不敢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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