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当每年每年都是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一样的步骤的时候，很多期盼的情绪在这年复一年的重复中消弭殆尽，最后只变成一种惯。

就像是那每年除夕夜的春节联欢晚会，到如今几百年前的大清朝的年宴与烟花表演。

胤祯有个怪习惯，他看烟花的时候不爱和别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边讨论边笑边看，他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五彩斑斓绽放于夜空，看着那男男女女站在远处或说或笑，有的时候，胤祯心里会生出俯瞰众生这样有点儿幼稚而可笑的想法。

如是几年，孙东喜也了解了自己主子的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贴心地远远地站在自己可以看到主子，主子也可以看到他的位置，让胤祯有一段独处的时光。

“我说遍地找你找不着呢，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胤祯正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烟花，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头看去才发现是胤祥一边笑一边朝他走来。

胤祯嘴边也带上了笑，“十三哥找我有事儿？”

说话间胤祥已经走到了胤祯身边，“没什么事儿，只是刚刚忽然发现你不见了，所以才来找找你。”说着胤祥抬起头也看向了天空中的烟花，“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啊，和大家伙儿一块儿说说笑笑不好么？”

胤祯低头笑笑，“方才喝酒有些上头了，这会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瞧你，每回叮嘱你少喝一点儿，你就是不听。”胤祥闻言细细看了看胤祯的脸色，觉着没什么大碍了才摆出兄长的谱儿来说胤祯，“要不要紧啊？身子不舒服的话咱们和汗阿玛告个罪，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不过是多饮了些酒，哪有什么要紧的，吹吹风就好了。”胤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与胤祥一同看向天空，“我瞧着，今年的烟花倒不如往年的好看了。”

胤祥看了一会儿，“年年都差不多吧。”

胤祯听了笑笑，然后叹了一口气。

胤祥转头看胤祯，“好好地叹什么气啊，这福气都给你叹走了。”

胤祯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闷闷地，将视线投向分站康熙两边的兄弟们，眼里有些胤祥看不懂的神色在浮动，“十三哥……”

“嗯？”胤祥觉着胤祯有些怪怪地，具体怎么怪，他也说不清楚。

“我总觉着，四十七年，不会那么顺遂的。”胤祯轻声说了一句，这一句声音小的胤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什么呢，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可不许说这种丧气的话。”胤祥没好气地虚张声势地拍了胤祯一下，“若是汗阿玛听到了可是要生气的。”

胤祯抿嘴笑笑，没说话。

胤祥看着长得越发眉目如画的胤祯，觉得如今这十四弟也让人有些看不透了，尽管还似当初那样心思透彻的让人一眼就能看个清楚，可是他的心里好像还埋着些什么，这埋起来的东西总是时不时地让自己的十四弟无意流露出一些怅然的神色，自己看了，却也无从开解。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胤祥瞅见十七阿哥胤礼正使劲地在朝自己招手，于是便拍拍胤祯的肩膀，“别整天东想西想的，啊，知道了吗？”

胤祯也看到了胤礼的动作，于是点点头，“我许是喝酒喝得脑子有些晕乎了，十三哥别往心里去，我没事儿的。”

胤祥捏了胤祯肩膀一下，“所以说让你别喝那么多酒呢，好好一个爷们儿弄出些多愁善感的子来，真是！”

“嗳，知道了。”胤祯被胤祥逗得笑起来，伸手推他，“您赶紧的吧，我看小十七都快跳起来了。”

胤祥没好气地瞪胤祯一眼，“你们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待胤祥走了，胤祯脸上的笑也渐渐地淡了下去，独自站了一会儿，胤祯觉着风好像大了起来，吹得自己眼睛都有些迷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对孙东喜道，“我觉着头有些疼，咱们先出吧，我去同汗阿玛说一声。”

孙东喜瞧着胤祯脸色的确有些不太好，于是低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准备马车。”

“嗯。”胤祯点点头，转身朝康熙那边走去。

还未走出多远，胤祯便看到胤禟迎面朝自己走过来，原本都做好了停下打句招呼的准备，可是却眼见着胤禟就这么直直地与自己擦身而过了。

鼻尖萦绕的那曾经熟悉如今却陌生的香气，胤祯转身开了口，“九哥。”

胤禟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十四弟有事儿？”

胤祯看着胤禟那身银狐皮披风，觉着那白色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疼，“九哥还记着弟弟曾经送你的那枚印章上刻着的字吗？”

胤禟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又如何？”

胤祯吸了吸鼻子，“时至今日，弟弟心中的祈愿一直未变，即便是将来，也一如往初。退一步必然海阔天空，进一步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悬崖万丈还是烈火烹油。九哥，你可曾明白弟弟的一片心？”

胤祯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吱声，过了一会儿，胤禟转过了脸，桃花眼微微挑起，直直地看了胤祯一眼然后漫不经心道，“那十四弟可曾记得九哥和你说过的话？”

胤祯没有回答，或许胤禟也没想过要胤祯去回答，他自顾自说道，“我说过，希望十四弟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若是不记得了，那如今九哥又说了一遍，总能让十四弟在脑子里留个印子。若是记得，那十四弟便需好好领悟了，别囫囵吞枣不解其意。”说罢胤禟轻笑了一声，扭头继续往前走去。

胤祯看着胤禟愈行愈远的背影，良久才苦笑一声，低头也转身离开。若是那万人之上的权力的诱惑力有那样可以轻易让人放弃，那便不会有玄武门之变，也不会有皇太极与多尔衮之争。自己的三言两语的规劝，在皇位面前，显得那样的苍白与无力。

走到康熙那儿，胤祯说自己头有些疼，想告个假先出。

康熙看了看胤祯，的确面色有些不太好，“刚刚还是好好地怎么这会儿便不舒服了？”

胤祯笑笑，“许是刚刚吹着了风，有些头疼。”

“要不要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康熙关心地问道。

胤祯行了个礼，“谢汗阿玛关心，儿臣没什么大碍，回去喝碗姜汤驱驱寒便好。”

“唔。”康熙点点头，又叮嘱道，“若是再不舒服了，还是要叫太医瞧瞧的，讳疾忌医可不行。”

“儿子知道。”胤祯打了个千，“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康熙应了一声，算是允了。

胤祯离开的时候孙东喜还没过来，胤祯也没留在原地等他，只慢慢朝出的地方走去，没多一会儿，身后便传来唤住自己的声音，刚刚转头，那唤住自己的人便已近走到了身边，“十四弟。”

“太子？”来的是太子胤礽，还有他的贴身小太监，胤祯有些惊讶，“太子找臣弟有事儿？”

“没什么事儿。”胤礽摇摇头，“你身边的太监呢？”

“臣弟让他去准备马车去了。”胤祯指了指前方，“反正我自己一个人走过去也不费什么事儿。”

“那怎么行，你现在身子不是不爽利么？”胤礽说着轻扶了一下胤祯的肩膀，“我送你过去吧。”

胤祯一听，没怎么想便拒绝了，“不劳烦太子了，臣弟一个人能行的。”

“我说送你就送你，怎么，连二哥的话也不听了？”胤礽特意板了个脸给胤祯看。

胤祯看着胤礽那假装生气的样子抿嘴笑起来，“那就劳烦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