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日,许璞找到陆颖,将最近的院务与陆颖交待了一遍,这两年虽然相隔甚远,但是花山的大事要事都通过书院的情报渠道源源不断的送到了陆颖的手中,因此许璞也不用花上几天时间把两年多的事情从头说一次。
“我已经着人整理好两年来的情报和……”
交代完毕后,陆颖干脆地打断了许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我回来了,书院就可以交回我手里了。”
许璞挑眼望着她,视线斜过来,嘴角的笑得颇有些压迫感,:“莫非你还打算框我一辈子在这里?”
陆颖身体微微向后一靠,嘴角微翘,对许璞威胁的脸色视若无睹:“山长这个位置交给你了就是你的了。至于你要不要被框一辈子,等你培养出新的接任人再说吧。”
寒光的个她是知道了,她虽然心气极高,是个难以束缚的人,但是一旦承诺了下来,便是一言九鼎,不会动摇。自己不管,寒光是绝对不会放人花山无人打理。最后结果,肯定是自己赢。
君子欺之以方——这个道理,是花山的人都能灵活运用。
许璞的脸色果然不好,眼睛里跳出小火苗,像是想把面前这个无赖烧个干净,她也不说话,沉的脸,带薄薄的怒气,嘴唇紧紧抿起。
寒光心里大抵在想什么谋要报复她吧。陆颖也不敢把许璞往死里得罪了,只得转而说起正事:“你也别生气了。这次回来我短则一年,多则三年,还会再去西北。”
随即轻叹一口气,“事情没有解决前,我也没有办法长留花山。”
就知道转移话题,许璞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才转了注意力,关注起陆颖的打算:“你果真还要去西北?那个地方并不适合你。”
这话说的足够委婉,她若能在战场上有所建树,这两年不至于找不到机会,如果不能,何必再去浪费时间。陆颖知道寒光是为自己着想,不由得笑笑,然后收敛了笑意,神情为郑重,嘴角微启:“我要开花山内库。”
这下轮到许璞瞪着她不说话了。
赵榕派人夜袭花山那一次,寒光曾经进入过花山迷,自是知道自己能够解开内库谜题。但是自己不提,寒光就一次也没有问过。
陆颖感激挚友的体贴,但此刻她已经决定要打开内库,自然不需要继续瞒着寒光。
“你打算做什么?”许璞沉声问,眉头微颦。既然陆颖这样说,花山内库中肯定有让她十分有把握能够有助于杀敌的东西——或许是什么攻城利器又或者是杀人凶器,值得花山创始人用如此规模的保护措施……到底是什么呢?
陆颖轻轻摇头,内库来历和秘密一言难尽,还是等进去说的好:“明天你召集代老和三部主事,大家一起进去。等到了那里,我会向你们解释。”
许璞观察了一下陆颖的神色,但显然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的,因此便干脆应下。心里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娘的意念太执着了,本来不可能的一件事情,才转个身,就这么轻易的现实了。
此事还是不先与陆颖报备一下才好,许璞因而又道:“谢伯母和我娘我暂时安置在了客房,你有什么想法?”
陆颖微微一愣:“你娘?”心念一闪:许言武,姓许,难道竟是寒光的母亲?
许璞见陆颖意外的样子,知道母亲没有和陆颖提过自己,随即苦笑了一下:“家母名讳许言武。”
陆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原来如此。”随后问,“另一位是游川的母亲,令堂看起来与她很熟悉。”
许璞微微苦笑,承认道:“我也刚刚才知道,我娘以前也没有与我提过。说起来真是不敢相信,我娘原来瞒我的那么多事情:她年轻时候曾经做过宋丽书的护卫,而谢伯母曾经也是西北军里的一位将领。宋丽书离开西北军的时候,本来要把自己所有的交给她的,结果最后她却甩手走人了,白白便宜了侯明玉。”
宋丽书?
陆颖恍然大悟,向着许璞苦笑:“难怪你娘一开始就对我没好脸色,原来原因在这里。”好吧,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凡是认识宋丽书的人,人人对她都没有过好脸色。
两个人相视而笑。
陆颖了桌上的玉石镇纸,凝神说道:“不过这事情也巧,你与游川的母亲都彼此认识,偏偏你和游川本人都不知道,看来她们联系的并不是很紧密。”
许璞想了想:“母亲喜欢到处游历,一年倒有大半时间不在家。我小时候也曾经有几年也不去学堂,只跟着她到处走,也算见识了不少。我娘对她年轻时候的事情讳莫如深,我问过几次没有问出来,也就放弃了——其实,我来考花山,也是我娘从小对我的期望和教导。我原以为她只是希望让我上进,念一个好的书院,有个好前程——但是适才现在才知道她是有目的的。”
陆颖听许璞说到这里停下来看自己,知道许璞是在暗示自己,心里已经猜出了五六分,便道:“为什么?”
许璞有些嘲弄地笑了笑:“为了她的宋家大小姐……你大约不知道,当年的宋丽书是花山内库的接任人,对花山内库的了解之深只怕也只有你能越过她去。可惜后来燕齐之战爆发,她不得不放弃了接任山长的机会,一去不复还。我娘知道她的遗憾,所以希望我能够弄清楚内库的秘密,这样就算是偿了她大小姐未竟的心愿。”
陆颖目光微微颤动,忍住皱眉的冲动和心中的不值,起身走到许璞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亡者为大,不用计较。”
寒光在她们六人中无论是在书院中的课业,还是智谋都是顶尖的,在整个大燕的青年一代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即便是在贤能云集的花山书院,也无人敢在她面前轻举妄动,温和却不懦弱,骄傲却不逼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众人仰慕的绝世明珠。
然而,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天才。寒光的出色和耀眼背后凝聚了多少常人难以坚持的努力和心思,也只有同为花山六杰的几人明白。如果说寒光的这份从小到大坚持,在她母亲心中原来不过是为了实现另外一个人的愿望而存在的,而她本人又一直被瞒在鼓里的,这种感觉不免让人觉得心里发凉,发涩。
好在现在她们都已经不再是容易冲动的孩子了,寒光纵然不甘怨愤,最多也不过是发出一声嘲弄的冷笑,心底不满归不满,却也不至于为此沮丧颓废,自暴自弃。她们已经过把父母的夸奖当成支撑自己信念的唯一支柱的年龄——几曾何时,她何尝不是把老师的话当成圣旨纶音,奉若圭臬,被老师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微笑左右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或者说,大家都长大了,不会轻易为别人的一句话动摇。
陆颖的这句话换成俗直白的表达就是:“算了,你跟个死人计较个什么?”
许璞斜了她一眼,直接用手拨开放在她的手。
陆颖讪讪地笑笑,走回桌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道:“既然如此,明天让令堂与谢伯母也一起来吧。”
许璞拧起眉头:“不要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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